第五章
Chapter 05
我在黄昏时分才走进红枫山庄。
在门外亮出了那大红描金的请帖后便有个庄丁模样的魁梧汉子将我迎了进去。
“这来观看比武的都要有请帖才能进入山庄里面吗？”我看了看堵在大门外，正与庄丁们争执不休的嘈杂人群后开口问道。
“少侠误会了，我家老爷怎么会做出设卡收钱这种勾当，只要是来观看比武的自然都能畅通无阻。”那魁梧汉子朗声说道。
“那我买的这个贵宾席位又是怎么回事？”我疑惑地问道。
“少侠有所不知啊，您看这门外现在都堵了多少人了？这要全部放进去了免不了会滋生事端，再说我们山庄也不能任人乱闯不是？所以想观看比武的，自然得先在大门口盘查一番，免得那些江湖宵小趁机潜入庄内作乱。少侠手持请帖而来自然不需要另行检验，直接可以入庄静候，并且可以在最近的位置观看比武过程。您是不知道，这些天不断有人前来，如果不是小的们维持秩序，提前占住了最好的地方，就算是武林盟主亲至，只怕也腾不出落脚的地方了。”那汉子边走边向我解释着。
原来这私售请帖竟然是红枫山庄之人与外面的商贩勾结敛财的法子，那想必大肆宣传比武之事的也是这些人了，我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地在心里又将那些无良商贩给狠狠骂了一顿。
这红枫山庄竟然比在外面看到的还要大上几分的样子，我在庄丁的带领下，一连穿过了好几个院子才走到了后园之中。
后园中已经有很多人在等着了，大多是些表情凶狠，携刀带剑的江湖中人，乱糟糟地挤在了这处园子里，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着喊着一些什么，简直是一个比一个粗鲁。而园子里原本栽种的花花草草却都倒了霉，被这些人随意地踩在脚下，甚至有没有买到请帖的干脆就爬到了假山和花树上面坐着，就连墙头上也都挤满了人。
“这都是来看比武的吗？”我皱着眉问道。
“都是江湖中人，行事作风自然是有些放荡不羁，少侠莫要见怪。您的席位在这边，请跟我来。”那汉子还未答话，便有一个中年男人走到我们面前为我作了解答。
“原来是李管事啊，那这位少侠就交给您了，我还要去大门口看着呢。”那汉子恭敬地对面前的中年男人施了一礼，然后又转身对我拱手说道：“少侠，我就将您送到这了，有什么不明白的，您问李管事就好。”说完，这汉子便转身便离开了。
“少侠，请跟我来。这时候也不早了，再等会儿比武便要开始了，我们还是早点过去的好。”李管事边说边带着我往园子深处走去。
此时，夜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圆圆的月亮也挂到了天边。早有庄丁下人们取了一个个灯笼火把走了进来，将这些照明工具一一悬挂到了屋檐和花树上面，于是，这处院子便彻底亮了起来。
看着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的院子我急忙四下打量，目光不时在人群中来回睃巡着，然而那道倩影却仍未出现，让我心里不免有些失落起来。
又往前走出几步，到了一处独栋的阁楼前，李管事便停下了脚步。
“少侠，您的位置在这里，这可是视野最好的位置之一了。祝您在这次比武中能有所领悟啊。”李管事将我领到一处小几旁，然后缓缓说道。
我这才注意到，围着眼前这栋阁楼的空地上，已经摆放了不少的矮凳小几。每个小几上还放有一壶香茶，一盘瓜子，一盘蜜饯，两个小菜，看起来分外精致。
而在这些贵宾席外围还侍立着几个青衣小厮，隐隐地将这片区域与外面拥挤嘈杂的人群隔了开来。
“比武的擂台是？”我有些迟疑地看向了眼前高达三层的阁楼。我这个位置极好，既不会因为太过于接近而被飞檐挡遮了视线，也不至于距离太远而看不清楚，倒真是个绝佳的席位。
“呵呵，想必少侠也猜到了。比武的擂台就是眼前这栋阁楼的屋顶了。月圆之夜，枫山之巅。这句话指的自然也是我们眼前的阁楼。我保证，整个红枫山庄再也没有比这个阁楼更高的地方了。”李管事脸上的神色还颇为自得。
我不再多说什么，自顾自地坐在了自己的席位上，又倒了杯香茶，仔细品了起来。茶水的味道还算不错，难怪人人都想当大爷，这大爷的待遇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够享受得到的。我斜瞥了一眼后面黑压压的人群，然后又看了看骑在墙头上伸长了脖子努力朝人群中打量的人后，顿时觉得春风得意，志得意满。
就在我环视全场时，突然自阁楼上传来一阵铿锵的铜锣声。
我抬头看去，只见那阁楼的顶层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三个人，正满脸堆笑地看着全场观众。
我仔细一看，那站在最前面的男人面容消瘦，顾盼举止间颇有几分猥琐的意味，这不正是卖票给我的猥琐大叔吗？只是这厮此时却换上了一袭长袍，凭轩而立，满脸堆笑地看着场间观众，却再也没有那低眉顺眼，低心小意的表情了。
看到已经吸引了场间大部分人的注意后，那消瘦男人后面的两名青衣小厮又卖力地将手中提的铜锣“咣咣咣”地敲了几声。
这下，场间终于安静了下来，就连那些相见恨晚，正滔滔不绝，谈性正浓的江湖豪客也相继将目光投向了那消瘦男人。
“鄙人姓韩，添为红枫山庄的大管家。首先，我谨代表我家庄主感谢各位武林同道的支持。大家不辞辛苦，远道而来的情分我们红枫山庄自会铭记于心。等会儿比武结束后，鄙山庄将在聚义厅设宴款待大家，望大家赏脸，咱们到时再把酒言欢！”
韩管家说到这里，先对着全场观众摇摇抱拳施了一礼，这才接着朗声说道：“这次比武的消息，想必大家也早有耳闻，小的也就不卖关子了，与我家庄主比武的确是‘魔刀怜花’的传人。”
说到这里，场间顿时大哗。
“那魔刀传人何在？我孙霸刀不服，你可敢与我公平一战？”一个手持鬼头刀的壮硕汉子，衣袖一撩便大声喝道。
“姓孙的，你的刀和你一样都是孙子辈的，凭你也敢公开叫嚣？魔刀呢？我碧霄剑在此，你可敢现身一战？”又一个汉子出言喝道。
于是场间各种调笑，叫嚣声便又乱作了一团，甚至有互相看不顺眼的当场便亮了刀剑，要先打上一场再说。
咣咣咣！阁楼上又传来一阵铜锣敲击声，这才将场间的喝骂叫嚣声压了下去。
“各位好汉先静静，大家想要挑战魔刀的心情，小的也能理解。但总得等我家庄主和魔刀传人的比武结束后，才能让大家放手施为不是？到时，你们想继续比武，小的也可安排场地。但现在，请容我给大家介绍下此次比武的见证人。”那韩管家又拱了拱手，客气地劝道。
见主人家如此开明，那些闹事的便也不好继续纠缠下去，只好就此作罢。但出了山庄大门后会不会寻仇滋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本次比武，我家庄主经对手同意后，共邀请了三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前来担任见证人。这三位前辈分别是武当俗家弟子‘八卦剑苏展’苏先生，‘威远镖局’莫潜莫大镖师，以及‘武威寨’李啸风，李二当家。”当介绍到那三个武林前辈时，韩管家便恭敬的向着最前面一排的三个中年人分别施了一礼。而那三个见证人则懒洋洋地端坐在席位上，或闭目养神，或低头饮茶，对于韩管家的恭谨态度和观众的欢呼声置若罔闻，一派宠辱不惊的大家风范更是显露无遗，只差没在脸上写上“我是高人”这几个大字了。
“这位兄台，请问这三个前辈很是有名吗？”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向旁边正卖力呼喝鼓掌的一个贵宾问道。
“我也不认识。”那兄台斜瞥了我一眼，随意回了一句后便继续卖力地呼喝起来，仿佛那三名前辈是他恩师或者家中长辈似的。
“那你喊什么？”我有些莫名其妙。
“切，又是一个菜鸟！你没见别人都在呼喊吗？”那兄台不耐烦地抛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捏捏鼻子，再也没有向周围那些前辈们搭讪的想法了。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请稍后，比武马上开始！”介绍完三个武林前辈后，那韩管家再次一拱手，便在铜锣声中退了下去。
就在此时，那阁楼的屋顶周围腾地亮起了数道火光，将整个屋檐上照得是纤毫毕现。我心里一紧，赶紧坐好向屋檐上望去，这比武终于是要开始了。
“啊？前面的人请让一下！”就在我将目光投向屋檐之上时，突然自身后传来了一声女子清脆悦耳的娇喝声。
是那个姑娘！我心中顿时一喜，忙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影正在空中急急地向着阁楼前飞掠而来。
然而贵宾区外早被人群挤得是水泄不通，想就此过来又谈何容易，纵然那姑娘身法上乘，轻功了得，也难以一口气飞跃这数十米的距离啊！我心中不由暗自替她着急，竟没顾得上再往阁楼上望去。
“啊！大叔，请让一让！”那姑娘飞出去十多米后终于内力不济，身子一沉便向下坠去。眼见快要坠地了，她急忙伸出脚尖踩到了身下的一株花树上，就此借力提气，再次向着贵宾区飞来。
那花树被她踩地一颤，本来已被两个彪形大汉压的不堪重负的树枝就此一沉便“咔嚓”一声断裂开来，上面爬着的两名汉子惊呼一声就砸到了树下几人的身上。
那姑娘在空中发出一阵银铃般清脆的咯咯笑声，然后又在一个汉子硕大的脑袋上用力踩了一下后，才轻飘飘地越过了那排青衣小厮，飞到了贵宾区的上空。
可能是最后提气太猛，那姑娘这一飞掠竟然直直向着前方飘去，显然是功夫还不到家，没能收住身形。
“啊！大哥快拉我一把！”那姑娘眼看着再往前飞就要撞到最前排正闭目养神的武林前辈了，于是也顾不得矜持，急忙冲我大喝道。
我瞅着她已经飞到了我头顶，于是，脚尖在地上一点便掠了起来，双手拉着她的肩膀往回一揽，便紧紧将她抱在了怀中，然后才向下落去。
在纵身的刹那，我直觉的一阵幽香扑鼻，随即下意识地便将那轻灵的宛如飞仙般的人儿紧紧拥入了怀中。真真是温润如玉，柔若无骨啊，我终于相信了书中所有对于绝代佳人的描写，因为我突然觉得，不管是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怀中的姑娘，都不为过，都嫌不足。
于是，我情不自禁地在姑娘的秀发间深深吸了口气。直到过了好多年后，我才明白原来那就是动心，那就是喜欢，也只有那样的遇见才叫钟情！
“喂！你可以将我放下来了吗？”那姑娘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让我的脸上不由地一红。
“这位兄台，你可以从我身上下去了吗？”我的身下突然传来一道幽怨的声音。
我慌忙低头去看，这才发觉，刚才太过于激动，落地时偏了一些，正巧将旁边席位上的那位兄台给踩到了地上。
看着脚下兄台那哀怨的神情，我的脸上一阵火辣，尴尬得几乎无地自容，嘴里讪讪地也说不出话来。当下，赶紧从那兄台身上跳了下来，然后小心地将怀中的姑娘放在了地上。
“还好赶上了。”那姑娘也不道谢，反而大模大样地端坐在我旁边空着的小几旁，随手拿起一枚话梅便放进了嘴中。随即，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便满意地微微眯了起来，那慵懒随意的神情透着股说不清的古灵精怪。
我向那无故地遭了池鱼之灾的兄台道了谦后便尴尬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又偷眼向旁边的姑娘瞄去，见她毫无理睬我的意思后，心里便多了几分失落，但又没勇气开口搭讪，于是只得将目光又投向了阁楼。
那是我初入江湖的一晚，也是我多年后仔细回忆起来，最为珍惜温暖的一晚。
如果你遇到一位古灵精怪，又美丽动人的姑娘，如果恰好她坐在你的身旁，又毫不掩饰地展示出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希望你能够珍惜，希望你们能有一个温暖美好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