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工茀盎,贪婪人也。其爱金之切,举天下人无人能及,而敬之重之,亦为常人所罕有。苟其侪辈中偶或道及一富人,则茀盎立曰:“吾稔知此君,彼此缔交已久,至相知也。”然或道及贫者,则茀盎必力言弗识其人;即识之亦云弗识。
茀盎居恒不好交多友,交则必精于遴择,屏贫而纳富。顾茀盎虽好富,而已乃甚贫苦,舍于磨机中博微利自赡外,初无所得。
其获利固微,月必无缺。设是机长此碾动,亦可弗虞冻馁。且茀盎夙具俭德,尚能日自赢余中抽取数金,以为储蓄。工罢多暇,且数且思,于意亦滋得,特止此数金,乌足以餍其大欲。清夜自思,所入非如川流之不息者,则此心亦无知足之时。
一日,方沉思间,忽闻其邻人得金一镬于地下,梦三夕而始得。此消息直捣茀盎之心,有如巨杵,不觉喟然自语曰:“吾今日夕力作,所得止此数法汀;而邻人老汤,但须南柯数梦,千万金已唾手而得。天乎!吾安得亦梦,梦如老汤,万一掘的金镬,乐且无极。我当潜携归家,不为老妻所见。后此探手入镬,黄金没肘,则宁非大丈夫得意事哉!”
凡兹诸念,初非悦茀盎,适以困茀盎,长日工作,已不复如前此之刻苦,戋戋微利,亦宁足萦其怀抱?工作既不力,主顾辈遂亦望望然去,而茀盎日仍痴想弗已。入夜立眠,求黄金之入梦,孰意黄金不仁,实茀盎于弗顾。
茀盎愈困,而黄金方笑,如是者久之,彼苍苍者似垂怜茀盎,遂使黄金一入其梦。
一夕,茀盎乃梦见其磨机基石之下,有黄金及钻石一巨镬,深埋地中。茀盎得梦,乃大悦,然尚秘不告人,以冀后二夕之复梦。
迨后二夕,则果复梦,梦见此一镬之金,仍在原处。至是茀盎疑窦已尽释,心跃跃然乐甚。
第三日昧爽即兴,取一鹤嘴之锄,略加修葺。即潜往磨坊,如梦中所见,就墙根并力下掘。掘未久,得断指环一。茀盎疑为成功之先兆,意乃弥得。
少选,又得一屋瓦,尚完全无缺,色亦甚新,于是复掘。掘益力,后遂见一平石,既巨且重,力撼之弗能动,则即欢然呼曰:“嘻,在是矣!在是矣!此巨石之侠,适足以容一钻石之巨镬。吾在理当归,告老妻以兹事,然后拉彼同来,助吾起石。”呼已,立匆匆归,举梦金、掘金事白妻,不少隐。
妻闻语,乐乃如狂,捉茀盎劲,力抱之;次即同造磨坊,至于茀盎下锄处。讵基石已陷,而彼二人衣食所赖之磨机,亦訇然倒矣!
原名Whang,The Mill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