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的晚期,齐国成为学术思想的一个重镇。《史记》说:宣王(齐宣王的年代颇有疑问。依《史记·六国表》,当西历纪元前三四二—三二四。依《资治通鉴》,当前三三二—三一四)喜文学游说之士。自如驺衍、淳于髡、田骈、接予、慎到、环渊之徒七十六人,皆赐列第,为上大夫,不治而议论。是以齐稷下学士复盛,且数百千人。(《史记》四六)《史记》的《孟子荀卿列传》里也说:自驺衍与齐之稷下先生如淳于髡、惧到、环渊、接子、田骈、驺奭之徒,各著书言治乱之事,以干世主,岂可胜道哉?(《史记》七四)
齐有三驺子。其前邹忌以鼓琴干威王,因及国政,封为成侯,而受相印。先孟子。其次驺衍,后孟子。……驺奭者,齐诸驺子,亦颇采驺衍之术以纪文。于是齐王嘉之,自如淳于髡以下,皆命曰列大夫,为开第康庄之衢,高门大屋,尊宠之,览天下诸侯宾客,言齐能致天下贤士也。(同上)《史记》记齐国的事,最杂乱无条理,大概是因为史料散失的缘故。《孟子荀卿列传》更杂乱不易读。但“稷下”的先生们,似乎确有这么一回事;虽然不一定有“数百千人”的数目,大概当时曾有一番盛况,故留下“稷下先生”的传说。(彭更问孟子:“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以传食于诸侯,不以泰乎?”此可见稷下“数百千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我们可以说,前四世纪的晚年,齐国因君主的提倡,招集了许多思想家,“不治而议论”,造成了稷下讲学的风气。(稷下有种种解说:或说稷是城门,或说是山名。)稷下的先生们不全是齐人,但这种遗风便造成了“齐学”的历史背景。
司马迁说:齐带山海,膏壤千里,宜桑麻,人民多文彩布帛鱼盐。……其俗宽缓阔达而足智,好议论。(《史记》一二九)班固引刘向、朱赣诸人之说,也道:太公以齐地负海舄卤,少五谷而人民寡,乃劝以女工之业,通鱼盐之利,而人物辐凑。……其俗弥侈,织作冰纨绮绣纯丽之物,号为“冠带衣履天下”。……至今其土(士?)多好经术,矜功名,舒缓阔达而足智。其失夸奢朋党,言与行缪,虚诈不情。(《汉书》二十八)这个民族有迂缓阔达而好议论的风气,有足智的长处,又有夸大虚诈的短处。足智而好议论,故其人勇于思想,勇于想像,能发新奇的议论。迂远而夸大,故他们的想像力往往不受理智的制裁,遂容易造成许多怪异而不近情实的议论。《庄子》里说:“齐谐者,志怪者也。”孟子驳咸丘蒙道:“此非君子之言,齐东野人之语也。”可见齐人的夸诞是当时人公认的。这便是“齐学”的民族的背景。
齐民族自古以来有“八神将”的崇拜,《史记·封禅书》说的很详细。八神将是:
一、天主。
二、地主。
三、兵主。
四、阴主。
五、阳主。
六、月主。
七、日主。
八、四时主。
这个宗教本是初民拜物拜自然的迷信,稍稍加上一点组织,便成了天地日月阴阳四时兵的系统了。试看天主祠在“天齐”,天齐是临菑的一个泉水,有五泉并出,民间以为这是天的脐眼,故尊为“天脐”。这里还可见初民的迷信状态。拜天的脐眼,和拜“阴主”、“阳主”,同属于初民崇拜生殖器的迷信。由男女而推想到天地日月,以天配地,以日配月,都成了男女夫妇的关系。再进一步,便是从男女的关系上推想出“阴”、“阳”两种势力来。阴阳的信仰起于齐民族,后来经过齐鲁儒生和燕齐方士的改变和宣传,便成了中国中古思想的一个中心思想。这也是“齐学”的民族的背景。
梁启超先生曾说:《仪礼》全书中无阴阳二字。其他三经(《诗》《书》《易》之卦辞爻辞)所有……“阴”字……皆用云覆日之义,……或覆蔽之引申义。……其“阳”字皆……以阳为日,……或用向日和暖之引申义。(《阴阳五行说之来历》,《饮冰室文集》卷六十七。)他又指出,《老子》中只有“负阴而抱阳”一句;《彖传》、《象传》里也只有一个阴字、一个阳字。他又说:至《系辞》、《说卦》、《文言》诸传,则言之较多。诸传……中多有“子曰”字样,论体例应为七十子后学者所记也。(同上)他的结论是:春秋战国以前所谓“阴阳”,所谓“五行”,其语甚希见,其义极平淡。且此二事从未尝并为一谈。诸经及孔老墨孟荀韩诸大哲皆未尝齿及。然则造此邪说以惑世诬民者,谁耶?其始盖起于燕齐方士,而其建设之,传播之,宜负罪责者三人焉……曰驺衍,曰董仲舒,曰刘向。(同上)梁先生的结论是大致不错的。阴阳的崇拜是齐民族的古宗教的一部分。五行之说大概是古代民间常识里的一个观念。古印度人有地、水、火、风,名为“四大”。古希腊人也认水、火、土、气,为四种原质。五行是水火金木土,大概是中国民族所认为五种原质的。《墨子·经下》有“五行毋常胜,说在宜”一条。而《荀子·非十二子篇》批评子思、孟轲道:案往旧造说,谓之五行,甚僻违而无类,幽隐而无说,闭约而无解。案(乃)饰其辞而祇敬之曰:“此真先君子之言也。”子思唱之,孟轲和之。今所传子思、孟轲的文字中,没有谈五行的话。但当时人既说是“案往旧造说”,可见五行之说是民间旧说,初为智识阶级所轻视,后虽偶有驺鲁儒生提出五行之说,终为荀卿所讥弹。但这个观念到了“齐学”大师的手里,和阴阳的观念结合成一个大系统,用来解释宇宙,范围历史,整理常识,笼罩人生,从此便成了中古思想的绝大柱石了。
齐学的最伟大的建立者,自然要算驺衍。他的生平事实,古书记载甚少。《史记》所记,多不甚可信。如说“驺衍后孟子”,又说他是齐宣王时人,又说:驺子重于齐;适梁,梁惠王郊迎;适赵,平原君侧行襒(拂)席;如燕,昭王拥彗先驱,请列弟子之座而受业,筑碣石宫,身亲往师之。(《史记》七四)他若是齐宣王、梁惠王同时的人,便不在孟子之后了。况且梁惠王死于前三三五年(此依《史记》,《通鉴》改为前三一九年),齐宣王死于前三二四年(此依《史记》,《通鉴》作三一四),燕昭王在位年代为前三一一年至二七九年,而平原君第一次作相在前二九八年,死在二五一年(均依《史记》)。《史记·平原君传》说驺衍过赵在信陵君破秦救赵(前二五七)之后,那时梁惠王已死七十八年了,齐宣王也已死六十七年了。(《史记集解》引刘向《别录》也说驺衍过赵见平原君及公孙龙。)《史记·封禅书》又说:自齐威、宣时,驺子之徒论著终始五德之运。这便是把他更提到宣王以前的威王时代了。威王死于前三三三年,与梁惠王同时。驺衍若与梁惠王同时,决不能在前三世纪中叶见平原君。
《史记》所以有这样大矛盾者,一是因为《史记》往往采用战国策士信口开河的议论作史料;二是因为《史记》有后人妄加的部分;三是因为齐国有三个驺子,而驺衍的名声最大,故往往顶替了其余二驺子的事实。驺忌相齐威王,驺衍在其后,大概当齐宣王湣王的时代。湣王(依《史记》,当前三二三—二八四。依《通鉴》,当前三一三—二八四)与燕昭王同时,驺衍此时去齐往燕(《战国策》二九记燕昭王师事郭隗,而“驺衍自齐往”),也是可能的事。平原君此时已作赵相(前二九八),故他见平原君也是可能的事,但决不能在信陵君救赵(前二五七)之后。他和孟子先后同时,而年岁稍晚。他的年代约当前三五○—二八○年。(此是我修正《古代哲学史》页三四的旧说。)
《史记》说:驺衍睹有国者益淫侈,不能尚德,若大雅整之于身,施及黎庶矣。乃深观阴阳消息,而作怪迂之变,终始大圣之篇,十余万言。这是他著书的动机。他要使有国的人知所警戒,先“大雅整之于身”,然后可以恩及百姓。所以《史记》下文又说:“然要其归,必止乎仁义节俭,君臣上下六亲之施。”他要达到这个目的,故利用当时民间的种种知识,种种信仰,用他的想像力,组成一个伟大的系统:其语闳大不经,必先验小物,推而大之,至于无垠。这是他的方法,其实只是一种“类推”法,从小物推到无垠,从今世推到古代:先序今,以上至黄帝,学者所共术。大(大似是张大之意)并世盛衰,因载其祥度制,推而远之,至天地未生,窈冥不可考而原也。先列中国名山大川通谷,禽兽,水土所殖,物类所珍,因而推之,及海外人之所不能睹。这都是“类推”的方法。从“并世”推到天地未生时,是类推的历史;从中国推到海外,是类推的地理。
驺衍的地理颇有惊人的见解。他说:儒者所谓中国者,于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中国名曰赤县神州,赤县神州内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为“州”数。中国外,如赤县神州者九,乃所谓九州也。于是有裨海(小海)环之,人民禽兽莫能相通者(此字衍)如一区中者,乃为一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环其外,天地之际焉。(参看桓宽《盐铁论·论邹篇》,及王充《论衡·谈天篇》。)这种伟大的想像,只有齐东海上的人能做。我们看这种议论,不能不惊叹齐学的伟大。
他的历史学其实是一种很“怪迂”的历史哲学。如上文所引,他先张大“并世盛衰,因载其祥(祥即是吉凶,祸福)度制”。这里虽不曾明说盛衰和祥度制有联带关系,但我们可以揣想驺衍本意大概是这样的。因为《史记》下文又说他称引天地剖判以来,五德转移,治各有宜,而符应若兹。(以上均见《史记》七四)这便是他的“五德终始论”,又叫做“大圣终始之运”(见《盐铁论》五三)。他的十余万言,现在都不传了。但刘歆《七略》说:邹子有“终始五德”,从所不胜:土德后,木德继之,金德次之,火德次之,水德次之。(引见《文选·魏都赋》注)《吕氏春秋·应同篇》也有这种学说:凡帝王者之将兴也,天必先见祥乎下民。黄帝之时,天先见大螾(蚯蚓)大蝼(蝼蛄)。黄帝曰:“土气胜。”土气胜,故其色尚黄,其事则土。及禹之时,天先见草木秋冬不杀。禹曰:“木气胜。”木气胜,故其色尚青,其事则木。及汤之时,天先见金刃生于水。汤曰:“金气胜。”金气胜,故其色尚白,其事则金。及文王之时,天先见火赤乌衔丹书,集于周社。文王曰:“火气胜。”火气胜,故其色尚赤,其事则火。代火者,必将水。天且先见水气胜。水气胜,故其色尚黑,其事则水。水气至而不知,数备将徙于土。这个“土—木—金—火—水”的系统便是驺衍的五德终始论。后来秦始皇统一天下,便采用这种思想。《史记》说:始皇推终始五德之传,以为周得火德,秦代周,德从所不胜。方今水德之始,改年始朝贺皆自十月朔,衣服旄旌节旗皆上黑。数以六为纪,符法冠皆六寸,而舆六尺,六尺为步,乘六马。更名河(黄河)曰德水,以为水德之始。(《史记》六)《史记》又说:自齐威、宣时,驺子之徒论著终始五德之运,及秦帝,而齐人奏之,故始皇采用之。(《史记》二八)其实齐学的五德终始论在秦未称帝之前,早已传到西方,早已被吕不韦的宾客收在《吕氏春秋》里了。(《吕氏春秋》成于前二三九年。)到秦始皇称帝(前二二一)以后,也许又有齐人重提此议,得始皇的采用,于是驺衍的怪迂之论遂成为中国国教的一部分了。
五德终始之运,只是把五行相胜(水胜火,火胜金,金胜木,木胜土,土胜水)的观念适用到历史里去,造成一种历史变迁的公式,故是一种历史哲学。又因为五德的终始都先见于祥符应,故这种历史哲学其实又是一种宗教迷信。五德终始与阴阳消息两个观念又可以适用到宇宙间的一切现象,可以支配人生的一切行为,可以解释政治的得失和国家的盛衰,故这种思想竟成了一个无所不包的万宝全书。但我们推想,驺衍立说之初,大概如《史记》所记,注意之点在于政治;他的用意在于教人随着世变做改制的事业。故汉朝严安引驺衍曰:“政教文质,所以云救也,当时则用,过则舍之,有易则易也。”(《汉书》六四下)这可见此种历史哲学在政治上的用意在于改革度制。在于从种种方面证明“五德转移,治各有宜,而符应若兹”。《史记》所说的“祥度制”,现在虽不传了,但我们可以揣想《吕氏春秋》所收的五德终始论代表驺衍的学说,而《吕氏春秋》所采取的“十二月令”也就代表驺衍的“祥度制”的纲领。五德终始论是用五行转移的次第来解释古往今来的历史大变迁。“月令”是用五行的原则来安排一年之中的“四时之大顺”,来规定“四时,八位,十二度,二十四节,各有教令”(用司马谈语)。这种分月的教令便是“祥度制”了。
现存的“月令”出于《吕氏春秋》,其中似以十月为岁首(季秋月令,“为来岁受朔日”),又有秦官名,大概其中已有吕不韦的宾客改作的部分了。但其中全用五行来分配四时、十二月、五帝、五虫、五音、五味、五臭、五祀、五脏;每月各有祥度制,错行了这种教令,便有种种灾害。如孟春月令说:孟春行夏令,则风雨不时,草木早槁,国乃有恐。(高注:春,木也,夏,火也。木德用事,法当宽仁,而行夏令,火性炎上,故使草木槁落,不待秋冬,故曰天气不和,国人惶恐也。)行秋令,则民大疫疾,风暴雨数至,藜莠蓬蒿并兴。(高注:木仁,金杀,而行其令,气不和,故民疫病也。金生水,与水相干,故风雨数至,荒秽滋生。)行冬令,则水潦为败,霜雪大挚,首种不入。(高注:春阳,冬阴也,而行其令,阴乘阳,故水潦为败,雪霜大挚,伤害五谷。郑注:旧说,首种谓稷。)这正是一年之中的“五德转移,治各有宜,而符应若兹”。故我们用“月令”来代表驺衍的祥度制,大概是不错的。《吕氏春秋》采驺衍的五德终始论,不提他的姓名;采“月令”全部,也不提及来源:这大概是因为吕氏的宾客曾做过一番删繁摘要的工作,从驺子的十余万言里撷取出一点精华来,也许还稍稍改造过,故不须提出原来的作者了。而驺衍的十余万言的著作,当日曾经震惊一世,使“王公大人初见其术,瞿然顾化”,自从被《吕氏春秋》撷取精要之后,那“闳大不经”的原书也渐渐成了可有可无之物,终于失传了。更到后来,这分月的祥度制竟成了中国思想界的公共产业,《淮南王书》收作“时则训”,《礼记》收入“明堂阴阳记”一类,即名为“月令”,而伪造的《逸周书》又收作“时训解”,于是蔡邕、王肃诸人竟认此书是周公所作了。(看孔颖达《礼记疏》卷十四“月令”题下疏,其中列举四证,证明此书不合周制。)从此以后,“月令”便成了中国正统思想的一部分,很少人承认他是秦时作品,更无人敢说他出于“齐学”了。
齐学的成立,必不单靠驺衍一人。《汉书·艺文志》“阴阳家”有:《驺子》四十九篇(原注,名衍,齐人。)
《驺子终始》五十六篇(师古曰,亦驺衍所说。)
《驺奭子》十二篇(原注,齐人,号雕龙奭。)
《公梼生终始》十四篇(原注,传驺奭《终始书》。)依《汉书》原注看来,驺奭的书也叫做《终始》,正是驺衍的嫡派。《史记》曾说:驺奭者,齐诸驺子,亦颇采驺衍之术以纪文。是驺奭在驺衍之后,继续发挥五德终始之说,而公梼生又在驺奭之后,又传驺奭的《终始书》。这都是齐学的开山三祖。《艺文志》又有:《公孙发》二十二篇(原注,六国时。)
《乘丘子》五篇(原注,六国时。)
《杜文公》五篇(原注,六国时。)
《黄帝泰素》二十篇(刘向《别录》云,或言韩诸公孙之所作也,言阴阳五行,以为黄帝之道也。故曰“泰素”。)
《南公》三十一篇(原注,六国时。)
《容成子》十四篇
《闾丘子》十三篇(原注,名快,魏人,在南公前。)
《冯促》十三篇(原注,郑人。)
《将巨子》五篇(原注,六国时,见南公,南公称之。)
《周伯》十一篇(原注,齐人,六国时。)这些人大概是齐学的传人,其人其书皆未必全出于六国时代,其中也许有秦汉人假托的。如《宋司星子韦》三篇,假托于春秋时宋景公的司星子韦,列在《艺文志》阴阳家的第一名;但《论衡·变虚篇》引有“子韦书录序奏”,大概即是刘向所假造奏上的。如果《艺文志》所录诸书真是六国时作品,那么,在驺衍、驺奭之后,这个学派已传播很远,怪不得吕不韦的宾客著书之时已大受齐学的影响了。
以上所列,限于“九流”之中的“阴阳家”,即是司马谈所论“六家”中的“阴阳家”。司马谈说:阴阳之术大祥而众忌讳(大祥是说此一派注重祥之应。《汉书》六十二引此文,误作大详),使人拘而多所畏。然其序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
夫阴阳,四时,八位,十二度,二十四节各有教令,曰,“顺之者昌,逆之者不死则亡。”未必然也。故曰“使人拘而多畏”。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弗顺则无以为天下纲纪。故曰“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史记》百三十)《艺文志》也说:阴阳家者流,盖出于羲和之官。(此语是刘歆瞎说。)敬顺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此其所长也。及拘者为之,则牵于禁忌。泥于小数,舍人事而任鬼神。这里所说的阴阳家,是齐学的正统,还是以政治为主体,用阴阳消息与五德转移为根据,教人依着“四时之大顺”设施政教。他们主张“治各有宜”,本是一种变法哲学;不幸他们入了迷,发了狂,把四时十二月的政制教令都规定作刻板文章,又造出种种禁忌,便成了“使人拘而多所畏”、“舍人事而任鬼神”的中古宗教了。
齐学本从民间宗教出来,想在祥祸福的迷信之上建立一种因时改制的政治思想。结果是灾祥迷信的黑雾终于埋灭了政制变法的本意,只剩下一大堆禁忌,流毒于无穷。这是齐学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