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绝不同意父母来山里创业;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她会坚决反对父母买车;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她会时时刻刻陪伴在父母身边,做她未尽之事。
然而如今一切都晚了,如果只能是一剂后悔的自我安慰剂。
人总是这样,当失去了的时候才懂得去珍惜,想要去挽回,可是已经没有了机会。
于是她无助而愤恨地朝那辆变形的轻卡怒吼,“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你们这样做对我公平吗?你们抱养那么多孩子扔给我就这样一走了之,让我怎么办?你们那么爱孩子,自己就安安分分地在康成县待着,种好你们的一亩三分地,把他们养着就好啦。”
她愤然怒喝,将手中的一把沙石砸向悬崖下的轻卡,顿时响起“咚咚”的空旷声。
每一声都敲打在她脆弱的心上。
河水此时咆哮声越发刺耳,似乎在嘲笑她
“你们跑来这穷乡僻壤干什么?来找死吗?现在好了,你们把我丢下来养你们的鸡,养你们的孩子。”她瞳孔充血,额头青筋暴起,望着天,愤然哭吼,“我告诉你们,我养不了你们的鸡,养不了你们的孩子,你们把我也带走,我不要承担你们的责任。来啊,把我带走!”
说着她猛地起身,吓的秦尚川赶紧将她拽住。
悬崖离河床不高,就三米,可是湍急的河流人跳下去顿时被席卷走。
“安岚,安岚……”秦尚川将她拉到安全的地方,此刻他被安岚刚才的行为吓的满头冷汗。
安岚不依,一副誓死要随父母去的决然和无助,“你别拉我,我要去问清楚,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残忍的对我……”
声音里充满了无助,她哭的绝望而让人心疼。
将她拽到路肩,安岚的情绪稳定了些,她双手掩住哭破碎的脸,哑声地抽泣。
此刻已经痛到了麻木。
“我的肩可以借给你。”秦尚川试着说。
他觉得她很需要一个有力的肩膀,或者温暖的怀抱,来安抚她受伤的心。
然而她却擦去泪水,深深伤怀地吐出一口气,目光中多了坚强的亮光。她没有抬起红肿的眼看他,而是伸出手,“有烟吗?给我三支。”
秦尚川明白她要做什么,“我给你到乡镇上买。”
“不用。”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就要烟就可以了。”
秦尚川摸了摸兜,“你等等。”他两步并成一步,打开车门,在工具箱取出一包软云,走来嘴里已经含了三根,点燃吸了一口,将点燃的烟头交给安岚,“给。”
“谢谢。”安岚接下她手中的三根烟走去路边,对着悬崖下那辆车直直地跪了下去。
秦尚川紧紧跟随在她后面,生怕她一时想不开跳下悬崖而去。
将三支烟握在双手,安岚磕了三个头,手中烟头冒出丝丝缕缕烟雾。
“爸爸,妈妈,”刚才的怒吼,此时声音沙哑,“女儿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你们别怪女儿。女儿24了,可以照顾弟弟妹妹,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照顾好你们的鸡场,你们就安心走吧!”
说完又磕下一个头,她将三支烟插在了土里,起身上了车。
“想吃点什么?”秦尚川小心翼翼地问。此时他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生怕说错话又刺痛她的心。
她侧脸看向他,又湿又红的眼里溢出一丝春风般的微笑,“不好意思。”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得好好感谢你。这样,中午,我们随便吃点垫垫肚子,晚餐我请客,正好我好姐妹也来看我了。”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笑起来眼眸里有星辰。
对着后视镜用手梳理了下被河风吹乱的发型,看了一眼安岚,她的目光静静地将他看着。
“我是不是很帅?”他很自信地问。
她点头,“嗯,挺帅的。”她如实回答。
他启动了车,车速缓慢,问:“你有男友吗?”
“……”她眉头低低地压着。
大概时觉得自己话又开始多了,“抱歉,我只是想说养鸡场的活很苦,你一个人……我是想说,那样你就会轻松一点!”
“谢谢,我,”她力不从心地说,“自己可以的。”
“我可以帮你。”秦尚川说。
“嗯。”她没有婉言谢绝,她觉得自己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确实需要这样一个热心的人来帮助她。
他们在县城的一家面馆要了两碗面条,填饱了肚子后,径直回了富源村。
下午三点在进富源村路口,遇见了在路口等车的好姐妹夏瑾依。
几个月没见,此时此刻二人心中都很欢喜,特别是安岚,紧紧抱着夏瑾依,闭上眼双眼有一股灼烧感。
她失去了双亲,似乎这个世界上唯有这个交心的好姐妹能给她营造一个温暖的避风港,让她沉痛的心得以栖息。
“嘻嘻。”夏瑾依内心的欢喜洋溢在脸上,她紧紧抱住安岚,竟因只身来山里这段时间所受的委屈,内心也涌上一股酸涩,哭了。
“安安,”她哽咽住,“你不知道,”抽泣了两声,姐妹俩紧紧相拥,“我好想你,我好想回家,呜呜……”
安岚生活在城市的边缘地带,各方面条件都不如生活在大城市里的夏瑾依生活优越。但相对于这贫穷的大山,她的生活又不知优越了多少倍,她从小在父母的羽翼下无忧无虑的长大,从来也不关心别的地方经济发展,这些事是政要人物做的,她只过好自己的生活。
她才来山里一天,她还未经历这里的生活,但是一路走来所看到的:挂在山腰悬崖式的公路,路基塌陷裂缝的水泥路乡道,坑洼泥泞的泥土村道。戴着草帽穿着马甲在田里除草的妇女,吊着鼻涕光着屁股一脸希脏,坐在路边嘴里含着棒棒糖将你一眼不眨望着的小孩等等,她所见到的都是贫穷,她仅仅是见到这些都难以忍受,更别说娇生惯养的夏瑾依了。
安岚不知这样一个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宝贝,为何会来这穷乡僻壤受罪,她觉得多半是她这个好友日子过的太好,没事给自己找事。
此刻,默默站在一边的秦尚川,担忧地看着这个才认识不久的女孩,心莫名其妙地在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