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广袤的黄土地上,穷人家女儿的命运就是如此。
委屈的眼泪夹着酸涩涌出泪腺模糊了双眼,她越说越难受,心里也越委屈。
“妈,我和姐姐都是你们身上的一块肉,为什么我们的命运要被你们安排,要为你们的儿子牺牲一辈子的幸福?”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渴望读大学,为了能考上大学你又知不知道我有多么的努力?”她难过地摇头,“你不知道,你和爸的心里只有你们的儿子。”
她越说越气愤,声音足以让大门外的赵建华听清楚。
“为了这个家,为了弟弟上大学,我放弃了我的未来去沿海打工挣钱,我做的这些还不够吗?现在——你们的儿子大学毕业有了稳定工作,你们又开始为他的婚姻把我推向火坑!”
说着梗在心底的不满越强烈,就像喷发的火山。
“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这样急着把我嫁出去,万一遇上对我不好的人,我一辈子就毁了,你们心里会好受会开心吗?”
她质问的泪眼带着愤怒直视余秋兰,那一瞬间余秋兰失望的眼神就像被火光灼烧了一般,痛感直戳心窝。
她不敢对视女儿质问眼神,因为事实的确如此,她虽不愿也不忍,可是她没有办法!
母亲的回避让赵夕桐的如同被针刺,她伤心一笑,“你们不疼爱我,我会疼爱我自己。”
她用力擦掉泪水,一字一句,“今天,我再说一次,我不嫁人!要嫁也要嫁给喜欢的人,而不是由你们来安排。还有,不管你们如何反对,我都会去做我想要做的事!”
表明自己态度,她愤然扔了抹布冲出厨房。
余秋兰眼泪挂在写满岁月痕迹的脸颊上,呆若木鸡地站着,过了好一会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进来的丈夫。
她回过神来,做了个深呼吸,心里却越来越疼。
“哼,出去打了五年工都学了些什么,敢吼你,简直翻了天!”赵建华脸色黑着脸怒斥了两句。
余秋兰疲倦地坐在灶台边的凳子上,看着窗外,声音暗哑:“别阻拦她了,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她的女儿和曾经的她一样,有自己向往的梦,只是女儿比她有胆识,有勇气。
赵建华怒目一瞪,“你在胡说些什么?她要做什么事你知道吗?她有那本事吗?”
余秋兰突然侧目,冷冷地瞅着他,压在心底的怒火渐渐被激起。
都是因自己嫁了一个窝囊的男人,害了自己连累了儿女。
她猛然起身指着赵建华的鼻子,“赵建华,没本事的人是你,不是我的女儿!要不是我可怜的女儿,你能活到现在吗?”
赵建华骤然瞪红眼,下一瞬间怒火却在老眼里慢慢熄灭,头颅也跟着垂下。
“是,我承认我没用,也是因为我害了孩子,可是女娃子大了就该嫁人,我做的不对吗?”
他的心不被妻子理解,又想到两个孩子的年龄不小,老眼湿了。
如果不嫁女儿换不来彩礼儿子也娶不到媳妇,他如何向赵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他不是不疼爱自己的两个女儿,而是他别无选择。他心里也自责,很多时候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然而自古就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就算不是为了儿子,女儿也到了早该出嫁得年龄。
余秋兰也知道丈夫的苦楚,但积压在内心的不满不吐不快。
“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做得对吗?因为你,露露还不到二十岁就嫁人,因为我们家穷她在婆家受尽白眼。当年桐桐考上重本,却不得不放弃大好的前程担起养家的重担。但凡你有点本事,她至于受这么多苦吗?”
“现在她只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她咋就没有本事了,你有本事他们也……
余秋兰责骂着丈夫,越说越难过,最后哽咽难语,趴在灶台上大哭了起来。
赵夕桐将自己关在屋里,听着母亲伤心哭诉声,忍不住哭了,怕被父母听见,她躺在炕上用被子蒙住自己脑袋。
她心里自责又恨,自责自己的自私伤痛了父母,她恨这片土地上那些思想贫瘠落后的人,是他们伤害了这里善良的人。
自她表明留乡创业的态度后和父亲开启了冷战模式。她心里很清楚,以父亲那种老封建思想,以及顽固不化的性格要动摇他的思想太难。
她母亲常用说一句话来形容她的父亲,他就是茅坑里的石头,脾气又臭又硬!
的确,她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人!
而她也完美地遗传了父亲这倔强的性格,父女俩谁也不向谁低头。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村上申请自主创业的期限临近,和父亲再这样僵持下去,她将失去这大好的机会。
内心经过几晚上的挣扎徘徊,在离申请自主创业还剩下三天时间,她咬牙半夜起床写好了向国家申请创业扶持书。
翌日一大早,如往常一样赵夕桐起床生火做饭。
早饭时,一家人围着矮矮的炕桌而坐,没有了往日活跃和谐的气氛,死气沉沉的。
赵夕桐啃完一个馒头,放下碗:“妈,我有事出去一趟。”
她没有理会父亲,起身即走。
“你给老子站住!”赵建华沉声喝道。
赵夕桐清瘦而倔强地身形定在门口。
“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赵建华没好气地问。
赵夕桐背对着父亲,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深呼吸,不满道:“村委会,办完事就回来!”
赵建华一声讥笑,“你觉得赵鹏程会给你盖章?”
“爸是想说我该嫁给他儿子,他就会给我盖章吗?”
赵建华被激怒,一拍炕桌:“你要给老子干什么?”
与此同时余秋兰也气愤地呵责,“桐桐,你到底想干什么?怎么能这样跟你爸说!”
赵夕桐倔强地目光直视前方,“我想干什么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说了,如果你们不同意,我这辈子就不嫁人!”
赵建华给气得攥紧了拳头,极力地将心中的怒火压下,好一会他松开拳头,重重一点头,“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也得答应我和你妈一件事!”
“只要不是让我立马结婚,我什么事都可以答应你们。”
赵建华心里又翻腾起怒火,紧抿了下嘴巴点头,气愤道:“好,我不催你立马结婚,但是今天有人来家里提亲你必须得答应!”
赵夕桐心一紧,气愤地转身,“你这是偷换概念,结婚和提亲在村上不就是一码事吗?”
村子上男方上门提亲,只要女方同意那就意味着立马结婚。
赵建华转动轮椅,老眼燃烧着隐忍的怒火,“你不就多识几个字吗?少跟老子说这些没用的,你就回答我同意还是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