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芒果冰沙导致月经提前了。
星见月生理期第一天向来没什么感觉,小腹不疼也不涨,就会出现在外面弄脏衣服的尴尬局面。
所有教室内外的灯都开着,这场暴雨让走廊里挤满了人,幸好大家都在看雨。
星见月感激地看着时昶,关键时刻还是同桌靠谱。
糟了,忘了提前把卫生巾放在书包里备用,星见月最先想到的是杭霁,但她不在教室,星见月左看又看,也没找到班长的身影,只看见了在座位上埋头写作业的方圆。
方圆的专注力真不是吹的。
无论是外面刮风还是下雨,打雷还是闪电,无论有多少吵闹,无论星见月对她招手的动作有多卖力,她都不受影响。
时昶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她,“你先去卫生间,我去跟方圆说。”
周围吵得很,他说话时有意靠近她耳边。
在裹挟着冰冷雨水的阵阵凉风中,他呼吸很容易分辨,丝丝缕缕,热热的,轻轻的。
刚才被提醒裤子上有血迹的星见月没脸红,此刻耳朵却莫名地发烫。
这种时候还别扭什么,她点头,“嗯。”
她手里还有没喝完的柠檬茶,含着吸管两口吸完,把校服往腰上一围,从人群中挤着穿过走廊。
男生修长干净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两下,方圆扶着眼镜,茫然地抬起头问:“什么事?”
时昶低声说:“你有卫生巾吗?如果没有,方不方便回宿舍取一趟?我这里有雨伞。”
从来没有男生来问方圆要过卫生棉,她愣了几秒才不好意思地说:“我的囤货上次用完了,还没买。”
时昶没再找别的女生,“我去买,一会儿你帮忙送给星见月,她在卫生间。”
“好,我楼梯那里等你。”
“外面冷,你等五分钟再过去。”
闪电划破了夜幕,轰隆一声惊雷,雨好像更大了,方圆的视线跟着时昶从后门走出去,秋风灌进他单薄的衣服,看着就冷。
小卖铺在操场那边,不算长的一段路,时昶从教学楼出来到小卖铺门口,雨伞被掀飞了四次。
时昶从躲雨的同学中间穿过,来到摆满生活用品的架子前。
他给妈妈买过,也给妹妹买过,对牌子和种类不陌生,快速对比之后从货架上挑了一个眼熟的,又拿了包纸巾,结账走人。
方圆提前等在走廊里,时昶上楼三步并作两步,只把东西给她,没说什么就走了,和不久前打扫完卫生,他顺手给了没去吃晚饭的她们两盒柠檬茶一样。
方圆等星见月的时候才意识到她应该回宿舍拿一条干净的裤子,可是,她的裤子尺码大,星见月应该穿不了。
星见月纠结过后把校服穿在身上了,“遮住了吗?”
男生的校服偏大,刚好遮住了那块血迹,方圆说:“嗯,不弯腰就看不到。”
“幸好有你,不然我就糗大了。”
“我没帮上你什么忙,是时昶去买的。”
星见月愣了几秒,裹紧了校服,“他真是个好人。”
回到教室,她就看出时昶的头发湿了。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卫衣,额前的碎发湿得比较明显,显得唇红齿白。
嘴上谢谢多没有诚意,星见月想着,下周她一定早起十分钟,去买那家最好吃的面包。
“校服我带回家,洗干净再还给你。”
“嗯。”
结果次日时昶就感冒了。
星见月既穿走了他的外套,又让他淋了雨,没理由不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上课时,他每咳嗽一声,她就多心虚一分,放学直奔药店买药。
正好杭霁去新家前要先回以前的家拿衣服,星见月就让她帮忙转交。
开门的人是闻一燃。
闻一燃看到是她,挑眉一笑,“跟我到这儿,是几个意思啊?”
“不找你,”杭霁没打算进去,她站在门口看向屋内,“时昶,有东西给你。”
时昶刚换完衣服,他在发烧,整个人都懒懒的。
杭霁把手里的一包药递进去就走了。
“喂,一起走,”闻一燃回屋拎起沙发上的书包,快步跟了出去。
姜晴从厨房探出头,“闻一燃走了?”
时昶关上门,“嗯,他不在这儿吃。”
“刚才是杭霁在跟你说话吗?”
“她来给我送东西。”
“有好长时间没见这孩子了,”姜晴看着儿子拎着的一包药,“她专门来给你送药啊?”
“妈,我头疼,先回房间躺一会儿。”
“别睡着了,吃完饭再睡。”
时昶应了一声,进了卧室。
两只猫都在他房间里,一个窝在床头,一个沙发上。
时昶打开袋子,里面的药都是清热解毒的,他拆开两盒,把盒子给猫玩儿。
手机震动一下。
他躺到床上,靠着枕头,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财神爷的心尖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花开富贵:坏的】
一分钟后。
【财神爷的心尖宠:我还是先说好消息吧,祝平安今天在放学路上和7中的那个男生迎面撞上了,她认出了对方,对方没有认出她,幻灭得无声无息但彻彻底底,她已经删除拉黑了,明天的计划取消,你可以在家好好养病。】
【花开富贵:下一个】
【财神爷的心尖宠:坏消息是,我五分钟前才发现,我书包里有两份数学卷子。】
时昶:“……”
电话这边的星见月看着久久没有回复的屏幕,仿佛能感觉到对方的无语,她走得太急了,不小心把时昶那份也塞进了书包。
【财神爷的心尖宠:对不起,我明天给你送过去行吗?】
过了一会儿。
【花开富贵:刚才有事,没有生气。】
星见月抱着巧克力猛亲了两口,心情舒畅地打字回复。
【财神爷的心尖宠:那你什么时候方便呀?】
【花开富贵:下午来就行,我爸妈下午不在家。】
星见月吃饭的时候才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又不是去跟他搞暧昧的,干嘛要避着父母,不对,他还在发烧呢,可能就是随口一说,没往这方面想。
嗯,一定是她想多了。
冯芸说:“校服我叠好放你床上了。”
“谢谢妈妈,”星见月吃什么都能吃得很香,“那是我同桌的,我明天去还给他,就是杭霁以前的邻居。”
“你的同桌是他啊,我有点印象,”冯芸回忆,“以前你琴姨还在的时候,有一次我去找她,看到隔壁的小男生坐在门口哭得特别伤心,说妹妹不见了。”
星见月很难想象时昶哭的样子,“他是有个妹妹。”
冯芸给她夹菜,“那会儿他才几岁,很小,现在我估计认不出来了。”
周六上午,星见月没有赖床,去超市买了新鲜的梨。
午饭后,她追着冯芸问:“妈,每次我发烧咳得喉咙痛,你给我喝的那个糖水是怎么煮的?”
“发烧了?”冯芸伸手摸女儿的额头。
星见月说:“不是我,我好着呢,我那个同桌病了,一会儿我去给他送校服,顺便关心一下他。”
难怪她买了梨回来,冯芸笑笑,“把梨削皮切块,大火煮开后转小火煮十分钟,盛出来晾到不烫嘴了再往里面加蜂蜜。”
“这么简单。”
“是啊,就这么简单,你千万不要灵机一动乱加东西,把人吃不舒服了,你又好心办坏事。”
星见月从出生开始,一直没有跟冯芸分开过,别的都能干,就是不会做饭。
她按步骤来,切块,煮开,晾一会儿,最后加蜂蜜。
她自己喝了一小碗,确定没问题后才装进打包盒,另外一碗留给了冯芸。
到了楼下,有人帮忙刷门禁,星见月直接上楼敲门,他应该是刚睡醒,头发乱乱的,脸和耳朵都泛着红,开门后帮她拿了双拖鞋。
星见月换好鞋,“吃药了吗?量体温了吗?要不要去医院打两针?”
时昶坐到沙发上,眼睛闭着,“吃了,没量,不打。”
“你不会怕打针吧,”星见月把东西放到茶几上,小声问:“叔叔阿姨真不在家?”
时昶咳嗽两声,声音有点哑,“真不在。”
怪脆弱的。
星见月走过去,伸手摸他的额头,她从外面进来,手很凉,碰到他滚烫的皮肤,连忙缩回去,低头往手心里哈了几口热气,把手暖热后重新摸,还是很烫。
她问:“温度计在哪儿?”
时昶抬手指了个方向,“房间书桌上。”
那个房间的门开着,星见月怕他一个人在家烧坏了,“我进去啦。”
第一感觉就是很干净整齐,她没乱看,在书桌上找温度计。
电脑旁边放着一台银色的相机,有点眼熟。
时昶说:“在右边的抽屉里。”
星见月拉开抽屉,“看到了。”
水银温度计得夹在腋下,星见月让他自己来。
时昶睁开眼睛,接过温度计,一只手掀开卫衣,从下面塞进去。
哇,还真有腹肌。
星见月坐到旁边,拿手机看时间。
“你吃饭了吗?”
“嗯,我妈等我吃完才走的。”
她想起来自己带的东西,“这是糖水,你要不要喝一点?喝这个嗓子会舒服一些。”
时昶的视线从饭盒慢慢移到她脸上,“你煮的?”
他这是什么眼神?
星见月想翻白眼,“放心,这次没问题的,我试过了。”
温度夹在右边,还有四分钟,她问:“你的左手好用吗?”
时昶坐着没动,“昨天晚上输液了,左手扎过针没力气。”
他烧得这么厉害,应该是浑身疼很不舒服,星见月满脑子都在想他是因为她病的,“那我喂你?”
下一秒,她就自我否决了,重新把饭盒盖好,“不行,不合适。”
时昶没说话,就这样靠在沙发上,支肘安静地看着她。
他眼角潮湿,也有点红。
星见月在如此有实感的目光下,坐如针毡。
这四分钟,真漫长啊。
家里的猫猫狗狗都醒着,没有一只安分,就算只是趴在地毯上,也总能弄出点动静,比巧克力闹腾多了,显然时昶早就已经习惯了。
他在自己家里,坐姿随意,整个人都很放松。
因为生着病,眼里没有一丁点儿的笑意,但并不冷漠。
阴雨天,室内光下暗,星见月十分确定他就是在盯着她看,也十分确定他知道她能感觉到他就是在看她。
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怪怪的。
她侧首,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我脸上有东西吗?”
时昶缓慢地眨了下眼,“有什么?”
“你一直看着我,我以为我脸上沾了什么。”
“没什么,我喉咙不舒服,想喝水。”
星见月再次拿出手机看时间,“忍一会儿,还有三分钟。”
他又开始咳嗽了。
刚才还只是眼睛有些泛红,咳嗽几声之后,从脖子到脸颊的皮肤就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红。
星见月莫名地想起冯芸说他小时候因为妹妹不见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时昶:“我怎么发烧的?”
星见月:“……应该是感冒引起的吧。”
时昶继续问:“那我是怎么感冒的?”
星见月低下头,小小声地说:“……那天气温低,你淋了雨。”
沉默几秒种后,时昶又问:“别人都在躲雨,我为什么要跑出去淋雨?”
师傅,别念了!
桌上有一盒牛奶,星见月把没用过的吸管拆下来,又找个了一次性杯子,把保温饭盒打开,先倒出来半杯,把吸管放进去,拿到他面前给他喝,她是用保温饭盒带过来的,这会儿喝着刚刚好。
梨子的清香比药味好闻多了。
等他喝完,星见月又倒了半杯,还是跟刚才那样,一只手拿着杯子,一只手捏着吸管。
“下那么大雨,身体不行就别当好人嘛,你病得这么难受,我挺不好意思的。”
“星见月,你说这话有没有良心?等会儿……我身体不行?”
她笑得明朗,“其实你特别帅!特别讲义气!”
时昶把温度计拿出来,星见月举高,对着窗户看,都烧到38.6℃了。
“得吃退烧药。”
“半小时前吃过一片。”
星见月看着那条阿拉斯加在地上打滚,“你爸妈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时昶听得懂,他闭上眼睛,“想走就走吧,我可以一个人待着。”
“这不是怕打扰你休息嘛,”她顺势起身,“那我走啦。”
时昶应了一声:“嗯。”
星见月来的时候左手右手都提着袋子,又是衣服又是保温饭盒,走的时候两手轻轻,换了鞋就能出门。
关门前,她的脑袋又伸了进去,“我手机开着,你如果有事,可以跟我讲。”
时昶披了件外套,走到门口换鞋。
“你要出去吗?”星见月不赶时间,“别出去了,外面风大,要买东西或者取快递,我帮你。”
时昶说:“送你下楼。”
星见月想说不用送,他已经从她面前走过,去按电梯了。
两人并排站着,时昶问她:“你刚才在楼底下等了多久?”
小区里每栋楼都得刷卡,天气不好,住户进出少,星见月确实等了一会儿,“也没几分钟。”
“下次直接给我打电话,别傻等。”
“……下次?没有下次。我哪有那么晦气啊,害你病了一次不够,还有第二次。”
时昶没说话,嘴角轻微上扬。
这是从他生病那天起,星见月第一次看到他笑。
电梯到了一楼,她先往外走,时昶在后面接电话。
星见月听到他说哪个路口左拐。
刚走出门,一辆出租车就开了过来,时昶招了招手,星见月才知道他帮她叫了车。
时昶拉开后车门,扭头看她,“到了发消息。”
风更大了,星见月连忙坐上车,“知道知道,你快上楼吧。”
……
祝平安因为七中那个男生心碎了两天,周末连游戏都不打。
周一时昶请假了,星见月把买好的早餐给了祝平安,她感动地眼泪哗啦,说她之前还因为星见月跟发小杭霁分到了一个班有点伤心。
友情也是占有欲的,高一她们天天在一起,彼此之间没什么秘密,高二看着只是隔了两层楼,但其实文理分科后很不一样。
星见月看着祝平安湿了眼睛,心想,她以后要做端水大师,免得有人吃醋,所以当天下午就把周末买的两个钥匙扣分给了祝平安一个。
“剩下的这个给杭霁,她钥匙丢了。”
“你没有啊?”
星见月从兜里拿出钥匙,上面挂着一个小沙漏,“我用这个用习惯了。”
“都旧了,”祝平安拿过去看,很普通嘛,“用这么久了都舍不得换,谁送你的?”
星见月说:“小时候我妈给我买的。”
“星儿!”有人在后面叫星见月。
认识她的朋友都这样叫她,姓连着儿化音,亲昵又俏皮。
星见月回头,一位个子高挑的女生朝她挥手,刚开始她没认出是谁,对方跑过来,问她怎么没去上课了,她想起来,是之前一起上过舞蹈课的同学。
昌宜一中每个年纪有一个特长班,里面的每一个学生都不普通。
“没时间呀,我现在睡觉都睡不够。”星见月之前学舞蹈只是爱好,和正经的艺术生比不了。
“也是,你进了一班,压力应该很大吧。”
“还好,反正我已经是倒数第一名了。”
女生挽住星见月的手臂,“星儿,我想请你帮个忙。”
星见月:“什么忙?”
女生拿出一个信封,低声说:“你能不能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时昶?”
祝平安跟星见月对视一眼,顿时心下了然。
星见月委婉地拒绝:“他请假了,今天没来学校。”
女生用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眼神看着星见月,“等他来上课,你再给他就行。我不认识一班别的同学,只有你能帮我。”
“你为什么不自己给他?”
“我如果有这个胆量,就不会写信了。”
倒也是,见面、电话或者微信,哪个方式不比等回信快?
女生递过来两杯奶茶:“给你和你朋友喝。”
“不用不用,我们俩刚吃完饭,快撑死了,喝不下,”星见月接过信,“我只保证转交给他,他看不看就是他的事了。”
女生感激地说:“嗯,交给他就行。星儿,谢谢你,这周我得上课,下周请你吃饭。”
祝平安在旁边说:“我们下周末要去滑雪。”
女生笑笑:“那就等你有空。”
星见月目送对方走进教室,慢慢上楼。
杭霁从初中开始就有过这种经历,她和时昶是门挨着门的邻居,不止一次有人找她帮忙给时昶送东西。
祝平安碰了一下星见月的胳膊,“你真要当这个中间人啊?”
星见月:“美女的请求很难拒绝。”
祝平安:“你不担心时昶跟你生气吗?”
就算真的是封情书,那又怎么了,“我只是个送信的,他能跟我生什么气?”
“赌不赌?”
“赌什么?”
滑雪场下周正式营业,祝平安惦记很长时间了,“如果时昶收了信没什么反应,照常跟你说话,我就给你织条围巾,如果时昶看到信就冷脸,不想理你,下周末你就陪我一起去滑雪。”
天气越来越冷,星见月正好缺一条保暖的围巾,“他的脾气好着呢,你今天放了学就赶紧去买毛线吧,我喜欢紫色,但灰色百搭,记得挑好看的灰色啊。”
书包里多了封信,少女心事重如千斤,星见月怕不小心弄丢了,回家和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信还在不在。
周二早上,时昶没有跑操,但准时来上早自习了。
星见月是英语小组长,老师让同学们组学习小组,两人一组。
一下课,前桌的男生就转了过来,想跟星见月一组。
班里时昶的英语成绩其实不是最烂的,前桌才是次次都倒数,星见月是小组长,身上有种责任感,更何况人家都主动了,她更不好拒绝。
她迟迟没有答应的原因是,班主任让她和时昶互帮互助。
平时,她为物理作业发愁头疼的时候,时昶可没少帮她。
先看看时昶有没有跟她一组的想法吧。
星见月悄悄观察时昶,他拒绝了周围同学的邀请,没找班长,没找杭霁,也没有找其他人。
是不是在等她啊?
她纠结了一会儿,不想耽误前桌,“不好意思,我有人选。”
男生也不生气,“没事儿,我再找另一个大腿抱。”
课间大家都在找队友,班里很吵。
周围人来人往,这会儿星见月没有机会把信给时昶。
时昶冷不丁地开口:“你刚才在犹豫什么?”
病人情绪不佳是很正常的,星见月理解,她说:“我选你了啊。”
时昶:“你犹豫了。”
星见月:“但我选你了。”
他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些。
然而这点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星见月趁没人注意,给了他一封信,说是帮人转交的。
星见月把信放在桌面上,手指轻轻压着信封,推到时昶面前,她平时递试卷或者草稿纸都是随便一丢。
时昶没碰,直接说:“还回去。”
“你不问问是谁吗?”信封上没有名字,他似乎没有打开看的意思,星见月忍不住想帮写信的女生说话,“昨天你没来学校,她等了很长时间。”
“等再久都不能随便收,”时昶重复道,“还回去。”
她小声嘀咕:“哪里随便了。”
时昶把信推回到她手边,趴到课桌上,头枕着手臂,脸朝向她这一侧,但眼睛是闭着的,短发遮住了眉眼,一副不好亲近的模样。
星见月瞥了信封一眼,郁闷地叹气,“这怎么还嘛。”
他闭目养神,事不关己,语气也很冷淡:“谁让你多管闲事。”
这没办法,星建华在单位是优秀个人,生活中更是个热心肠,冯芸同样也是个心软的人,她们一家人都爱管闲事。
“闻一燃和杭霁都帮别人转交过,你也没生气啊。”比起去滑雪,星见月更想待在家和妈妈一起烤红薯。
时昶睁开眼睛,他的目光清凛凛的,在一阵吵闹声中静静地看着她,“你和他们一样吗?”
星见月:“……”
他不高兴的时候,说话可真不客气。
一个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发小,另一个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都是认识很多年的朋友,她只是一个露水同桌,确实比不了。
他这句轻飘飘的话比那条无形胜有形的三八线更让星见月心梗,倒不至于伤人,只是,星见月以为他们已经算是朋友了,没想到他对友情的标准也那么苛刻。
不一样就不一样吧,她吃一堑长一智,下次不管他的闲事不就行了。
至于这封信……她只好原封原样还回去。
大课间休息的时候,英语课代表按顺序统计小组名单。
星见月:“还一组吗?”
时昶:“你想换人?”
两个人都没看对方,时昶看着窗外,星见月更是直接扭头看墙壁。
沉默片刻后,她说:“我没想换。”
时昶拿起笔,在课代表的统计表上写上两个人的名字。
这种互相都有点脾气但都不给对方台阶下的冷战状态持续到了傍晚,星见月下楼还完信的时候被祝平安看见,毫无意外,她败得一塌糊涂。
滑雪这事儿她有印象,她在宋明奕面前摔了个狗吃屎,而且总是往前摔,屁股上的小乌龟屁用没有就算了,还让她丢脸丢了个大的。
后来那些年,她也一直没学会滑雪。
班长过来收时昶周末的作业。
栾茜说:“还有一份数学试卷,如果没写完,可以明天再交。”
“写完了。”时昶让她等一会儿。
胳膊被人碰了一下,星见月没反应。
时昶问:“我的卷子是不是在你那儿?”
她随意地翻了两下桌上的课本,说:“不在。”
“你找找。”
“我找过了,不在就是不在,这么大点儿地方,到底要找几遍?同桌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时昶:“那你发个毒誓。”
星见月:“……”
她收着脾气,把书都拿出来,认认真真地找,马上就把所有东西翻了个遍,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两本课本之间夹着一份试卷,上面的字迹一看就是时昶的。
还真的在她这儿……
上一秒,她还跟个充气气球似的,每翻一本书,就涨大一点,距离爆炸的临界点越来越近。
泄气后,她整个人蔫蔫的,栾茜跟她开玩笑,她也不像平时那样活泼话多。
时昶不是情绪化的人,事情过去了就翻篇了,可连续好几天,星见月没理他,但答应好的早餐一次都没落下,而且还变着花样买,几乎不重复。
于是,时昶开始自我反省,他是不是哪句话说重了,然而思来想去都没个结果。
秋天真是个多愁善感的季节,连闻一燃都在叹气。
时昶听着心烦,“你不回家,跟着我干什么?”
闻一燃两手插兜,放慢脚步,把地上的落叶踩得哗哗作响,“杭霁跟她爸吵架了,我妈想当和事佬,让我打听一下杭霁的喜好。”
时昶:“我不清楚。”
闻一燃:“我知道你不清楚,所以找你同桌问了,她让我做梦去吧,我可没惹她,是不是你得罪她了?”
时昶没搭腔。
路边停着一辆保时捷,打着双闪,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下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站在车旁朝这边挥手,闻一燃看着陌生。
闻一燃好奇:“这是哪位哥?”
“我奶奶那边的亲戚,读完小学就出国了,每年就回来一两次,你没见过。奶奶过生日,亲戚朋友聚在一起吃饭,我先走了。”时昶把书包往肩上一挂,迈开腿往前走。
来接他的人叫章潮。
章潮比时昶大四岁,小学之前两家走动比较频繁,后来见得少,章潮出国后,每年要么趁着奶奶生日回来,要么就在春节前后回来。
时昶打招呼:“好久不见。”
章潮等他走近,抬起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笑道:“国内高中生真够苦的,每天上课上到这么晚。”
时昶把书包扔到后座,“真正的苦日子还没来呢。”
“到时候我多给你寄两盒安神补脑液,”章潮靠着车门,朝街边扬了下下巴,示意时昶,“是不是找你的?”
时昶回头看过去,没什么情绪,“等我两分钟。”
章潮本来就是从充满了恭维和讨好的饭桌上借口接人才逃出来的,不在乎多耽误几分钟。
他点了根烟,饶有兴趣地看着街对面的少男少女,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他只看到女生把什么东西递到时昶面前,像是一封信,时昶没收。
这么美的夜晚,却连一丁点儿暧昧的气氛都没有。
青春气息扑面而来,很轻易地勾起了章潮的回忆。
恰好一个穿着校服、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儿闯进了他的视线,夜晚路灯光线有些模糊,看不真切,反而容易让人产生错觉。
她也发现了不远处的那对少男少女,准备扭头就走,转身大概是家的反方向,她犹豫了几秒钟,选择穿过马路,绕到他这一侧的人行道。
她越走越近,有树遮挡着,章潮的目光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或许,她一心想着避开马路对面正在说话的男女,没有留意站在车旁的章潮。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这一小段路之后,一路飞奔,上了公交车。
被风吹落的烟灰烫了手,章潮才回过神。
时昶坐上副驾,“走吧。”
章潮拉开车门上车,调侃道:“这么晚,拒绝完不把人送回家吗?你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那你送?”时昶作势要下车。
“开玩笑,”章潮启动车子,“我还要在国内待十天,可不想天天在家听唠叨,周末有没有什么安排?”
十字路口红灯,章潮的车和公交车并排停着。
时昶看着窗外想了一会儿,问他:“对滑雪感兴趣吗?”
章潮挑眉,“可以啊。”
昌宜今年的初雪来得格外早,天气预报周五凌晨三点左右可能会下雪,星见月起床开窗,发现风里真的飘着雪花。
雪落在脸上,化成水,冰冰凉凉的,很提神。
到了明天,星见月回到这个时空的时间就是整整三个月。
雪天不跑操,早自习可以稍微从容一些。
她今天带的早饭是冯芸早起现蒸的包子,上楼前,她又去食堂加热了一遍,塞进兜里就往楼上跑,到教室还是热乎乎的。
杭霁和时昶一人两个,祝平安当然也蹭上了。
祝平安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夸赞:“真香,比外面买的好吃多了。”
星见月有些得意,“牛肉馅儿里加了孜然,除了我妈做的,这么多年我再没有吃到过这个味儿。”
祝平安真是羡慕,“我妈还在做梦呢,阿姨连包子都蒸好了,如果期末她再拿我的成绩跟你比,我就拿她和阿姨比。星儿,你怎么不吃?”
“我在家吃过。”她洗漱完吃的是刚出锅的。
祝平安把剩余的包子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笑盈盈地看着她,“下雪了,你冷不冷呀?”
星见月配合地抱紧自己,“瑟瑟发抖。”
“当当当当!”祝平安一只手伸进衣服里,掏出一团灰色的东西,“我送温暖来了。”
是围巾。
星见月困倦的双眼顿时放光,“谢啦!我有了这条围巾,去滑雪就不怕冷了。”
有老师过来了,祝平安眼尖,迅速从另一边走廊溜走。
星见月把围巾塞进课桌,意外发现了一盒巧克力,拿出来一看,是国外品牌。
如果是杭霁,刚才拿包子的时候就会告诉她,如果是祝平安,昨天晚上就会发微信通知她,如果是宋明奕,他会拿着喇叭在她耳边重复无数遍。
难道是方圆?
星见月回头往斜后方看,方圆正在沉浸式晨读,两耳不闻窗外事。
时昶眼睛在课本上,心却没有静下来。
旁边的星见月把围巾叠好后,又把巧克力拿了出来,看看正面,瞅瞅反面,还悄悄闻了闻,像是在检查有没有毒,跟他家那只缅因猫似的,自己好奇地鼓捣一会儿,然后眨大眼睛看向他。
“是你给我的吗?”
嗯,她排除所有可能对象之后,终于想到他身上了。
时昶在课本上画了多余的一笔,看似注意力都在书上,“一个亲戚带回来的,我妹说很好吃。”
星见月就当他是在投桃报李,毕竟她给他带了两周的早餐。
可早餐是她答应好的,还拉钩了,他又不欠她。
她看着巧克力外包装,想起周二那天晚自习放学后,他和那个艺术班的女生在学校外面的人行道上说话,她躲得快,不知道他最后有没有收那封信,但那个场景是极其美好的,校服、路灯和落叶,连地上的影子都很有青春氛围感。
难怪嫌她多管闲事呢。
星见月低声说:“要不你给她吧,我吃甜的会牙疼。”
笔尖在白纸上戳出一块很不和谐的黑色印记,顿了两秒后,时昶侧目,目光钉在她脸上,“给谁?”
她别开眼,“你别明知故问。”
他没有丝毫退让,“你别装傻。”
三两句话,两个人之间又重新回到那种奇怪的僵硬状态。
傍晚学校放假,时昶又上了那辆保时捷。
闻一燃本来也打算去滑雪,但他被他妈烦得头疼,一下课就去逮杭霁,她今天必须得跟他一起回家。
别看她话少沉默,性子冷淡,骨头是真硬,跟杭世庭吵起架来,句句话都如同刮骨刀一般锋利。
这场初雪并不浩大,九点左右就停了,后来落下来的是雨,这会儿风里又飘来了细碎的雪花。
闻一燃远远站着,等星见月和她的两个朋友跟杭霁分开后才跟了上去。
放学时间撞上晚高峰,学校附近车多人也多,杭霁独自走在路上有种孤零零的感觉,闻一燃对杭世庭没什么好感,对他的女儿自然有偏见,但抛开诸如冷淡、没礼貌这些坏毛病,她长得是真漂亮,仰头看雪的样子像电影里的画面。
某一时刻,杭霁感受到落在脸上的目光,突然转过身。
她竟然笑了,闻一燃猛得回过神,耳根隐隐发烫。
杭霁问:“你脸红什么?”
闻一燃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是冷风吹的好吗?少自作多情,就算全世界只剩下你一个女的,我都不可能对着你脸红。”
她没有呛回来。
在闻一燃以为自己又赢了一次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柔软的手钻进了毫无预兆地他燥热的手掌心。
“是吗?”她轻声问。
闻一燃呼吸一滞,身体紧绷,呆呆地看着她水雾般的眼睛,一时间竟忘了反驳。
“我去!”宋明奕瞪大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星见月淡定地升起车窗。
祝平安好奇地伸着脖子,“你看见什么了?”
车里有家长,宋明奕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有人牵着一头猪诶。”
“再大叫吓人就把你毒哑,”祝平安懒得理他,她身体往前,两只手放在前面的车坐上,“阿姨,你做的包子真好吃。”
冯芸打转方向盘,笑着说:“喜欢吃就好。”
宋明奕:“什么包子?我怎么没有?星儿,你偏心!”
祝平安:“哈哈,你的我帮你吃了。”
星见月捏捏耳朵。
冯芸听着他们打闹,心情愉快,“今天我起晚了,做的少,改天去家里吃。”
宋明奕答应得快:“好嘞阿姨,我一定去。”
祝平安:“你可真不客气。”
宋明奕嘿嘿一笑,“我又不是外人。阿姨您放心,我肯定照顾好星儿。”
祝平安说:“星儿,宋傻叉,还有潇潇,就我们四个,我三个女生睡一个房间,阿姨,您放心好了。”
冯芸是很赞同女儿出去玩的,“我当然放心,学习这么累,是应该放松放松。”
星见月坐在副驾吃零食,“妈,那里可以泡温泉,你也住一晚呗。”
“我明天要加班,你们玩儿。”冯芸说。
冯芸开车送她们到候车点,有大巴车直达滑雪场。
秦潇潇明天早上才能去,一路上,三个人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很快就到了。
下车后,祝平安想拍照,宋明奕就提着大包小包先去办入住。
“雪怎么停了。”祝平安叹气。
星见月指着一棵树,“那边有个雪人。”
祝平安拉着她的手,“走,去那里拍。”
虽然天黑了,但路灯很亮,还有很多小夜灯,雪人有半人高,星见月给祝平安拍了几十张,让她慢慢选。
祝平安相中了一棵树,不远处站着两个男生,都穿着黑色衣服,其中一个在抽烟。
她举起手机,调到视频模式,“星儿,你试试能不能把树上的雪摇下来。”
“我试试啊,”星见月系好围巾,把外套上的帽子扣到脑袋上,走过去抱着树摇。
她累得够呛,树上积雪毫发无伤。
祝平安蹲在地上笑,“你使劲儿呀!”
“我使着呢,”星见月深吸一口气,双手用力,但还是不行,“算了算了就这么拍吧。”
她站在树下,对着镜头比耶。
祝平安早就开始录视频了,在她准备调回拍照模式的时候,旁边那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生走了过去,双手抓着树干摇了几下。
下一秒,白雪纷纷飘落。
星见月戴着帽子,但能明显感觉到雪落在了她身上。
这棵树仿佛是单独为她下了一场雪。
等她回头,男生已经走开了。
他走到了光线明亮的地方,祝平安也觉得这背影看着眼熟。
星见月认出来了,不是像他,那就是他,“你还叫了时昶?”
“我没有,我只是让宋明奕多叫几个朋友,人多团购票价便宜嘛,”祝平安多看了几眼,“他旁边那个抽烟的帅哥是谁?不像闻一燃啊。”
星见月不感兴趣,“我哪知道。”
祝平安自从上了一次当之后,看不到正脸一律默认猪头,抽烟的那位正在接电话,她瞄到一眼,确定可以放心地称为帅哥。
当然,脸最让人安心的还得是时昶。
星见月在给雪人修复歪掉的鼻子,祝平安猜测这两个人是吵架了,他们明明都看到了对方,尤其是时昶,还帮忙下了场雪,却连招呼都不打。
像正在闹别扭的小情侣。
祝平安看了眼手机消息,“宋傻叉让我们进去看房间,他的搭子还没来。”
星见月拍拍手上的雪,站起身,“走吧。”
“等会儿吃完东西去泡温泉,你带泳衣了吗?”
“当然带了。”
祝平安捏了个雪球在手里,愤愤道:“我妈竟然给我买儿童款,我简直气死。”
果不其然,星见月听完就说:“合适啊。”
祝平安直接把雪球从她后脖子塞了进去,下一秒拔腿就跑。
雪球掉进衣服里,冰冷感刺激神经,星见月叫了一声,抖抖衣服,追上去。
周末雪场人多,大部分都是年轻人。
星见月和祝平安吃完饭准备去泡温泉,宋明奕嫌无聊,找人打牌去了,他不去,她们俩乐得自在。
室内温暖如春,外面冰天雪地,但泡在温泉水里一点儿也不冷。
祝平安脱掉浴袍,走进池子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靠着。
星见月里面穿的是一套浅蓝色的泳衣,她把头发高高挽起,没一会儿,她的皮肤就被热气蒸得泛红,人懒懒的,脑袋也晕乎乎的。
祝平安推推她,“别睡啊,难得出来玩一次,时间用来睡觉多可惜。”
“我没睡,闭目养神呢,”星见月闭着眼睛打哈欠。
“怎么了,心情不美丽吗?”
“我就是犯困。”
“你的好同桌看起来心情也一般,你们俩有矛盾了?”
“还不是因为我帮别人送信那件事儿,早知道我就不在中间插一脚了,一个嫌我多事,一个怪我没送出去。”
祝平安就猜到导火索是那封信,“那你心情郁闷是因为自己诚心实意帮忙却被对方埋怨,浪费了真心,还是因为时昶不高兴说你多管闲事,被戳伤了心?”
星见月想了想:“一半一半吧。”
祝平安拉着她换到一个高温泉,“如果帮人送信的是我,时昶会怎么样?”
星见月兴致索然:“你试试呗。”
祝平安直摇头。
水里加了硫磺,味道一言难尽,星见月有点呼吸不上来,“好闷啊,我不行了。”
祝平安常泡,习惯这个味儿了,“你先去洗,我再泡十分钟。”
星见月应了一声,爬起来穿上浴袍,去冲水。
她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去饮食区找喝的。
酒水饮料很齐全,她忘了自己现在是不能喝酒的年纪,拿了罐气泡鸡尾酒。
时昶走进餐厅就看见了正在吃山竹的星见月,不远处,两个男的在打量她,不知道其中一个人说了句什么,两人相视一笑,无论是眼神还是意味深长的笑都极其让人不适。
在他皱着眉准备过去的时候,星见月突然回头。
不是看他,是看那两个男的。
她问:“你们是在说我吗?”
对方一愣,看她脸上没有丝毫羞赧,于是目光更加直接地落在她身上,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美女,多大了?”
“二十五了。”
“看不出来啊,还以为你十五呢,交个朋友?”
“可是我看见男的就烦,你如果能为我做个变性小手术,我可以考虑呀。”
“你不会是喜欢女的吧。”
“反正不喜欢男的。”
她眼神清澈,手里还捏着半个山竹,男人一时间分辨不出她这话是真是假,只觉得她有趣,拿了瓶度数高一点的酒,往她的杯子里倒,说请她喝。
酒店里吃喝都是免费的,这人在装呢,星见月正要开骂,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她刚扭头,就被对方拉到身后。
时昶用身体挡住身后的人,也隔开了骚扰她的男人,“她未成年。”
男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靠!”他无语地哧笑一声,拿着酒走远。
时昶还没说话,手里握着的那只手就抽走了。
他往后退半步。
星见月拿起杯子准备走人,时昶提醒她:“在外面别喝酒。”
“我还没喝,”她换了杯果汁。
时昶看着她拿了两盘山竹,找了张空桌子坐着,但只剥不吃。
宋明奕回屋打游戏去了,章潮在房间里洗澡,时昶出来吃夜宵,他没去泡温泉,身上穿的还是那件黑色冲锋衣,只是把里面的保暖服脱掉了。
时昶在她对面坐下,过了会儿,开口道:“能不能别生气了?”
星见月透都不抬,“我哪有生气?”
“你没生气,剥这么多山竹干什么?”
桌子上一堆山竹壳。
“平安喜欢吃这个,她说明天下午就走,今晚得吃回本。”
她对人好的方式一直没变,就是送吃的,男女都一样。
时昶知道她在生闷气,解释道:“ 那天我说你多管闲事,不是那个意思。”
她小声嘀咕:“你还说我跟杭霁和闻一燃不一样呢。”
时昶看着她,“那你觉得我跟祝平安和宋明奕一样吗?”
星见月哼了一声,“你这是偷换概念。”
“类比而已。”
“语境不同,含义就不同。”
“所以你能不能别生气了。”
好吧,和解。
这里的水果很新鲜,星见月在盘子里挑出一个山竹捏在手里,“你猜里面是几瓣?”
时昶明显感觉到她说话的语气和刚才不同,“猜对了就翻篇?”
“嗯。”
“我猜五瓣。”
“就算你猜对了吧。”
星见月掰开山竹,吃掉一瓣,把剩下的给了时昶。
回房间的路上,时昶把果壳掰开,看到里面确实有五瓣果肉,但是在她吃掉一瓣之后还有五瓣。
章潮正要去餐厅找时昶,刚打开门,就看见他从走廊那边过来,车上他睡了一路,到了也没有表现出太大但兴趣,打牌更是心不在焉的,没想到吃了点东西回来就神清气爽,眉目间也有了点笑意。
“给你拿了两片披萨,”时昶说。
章潮接过披萨,“你吃的什么?”
“牛肉面,味道一般,不饿没必要去吃。”
“味道一般,你吃完心情怎么反而好了?”
时昶进屋关门,“我来滑雪,心情当然好。”
最贵的房间视野极好,拉开窗帘就能看到山里的雪景。
章潮在露台抽过烟,风里还有淡淡的烟味。
时昶回屋脱掉外套,上身只穿着一件T恤坐到沙发上,继续看电影。
章潮吃了半块就没胃口了,他开了瓶酒,倒出一杯递给时昶,时昶摇头,他就自己喝了。
“我分手了,不打算安慰我几句?”章潮跟他开玩笑。
时昶安慰道:“下一个更好。”
“还能再敷衍一点,”章潮笑笑,看他捏着一个山竹玩,眉头轻挑,“我记得你不爱吃山竹。”
时昶说:“偶尔吃一个还行。”
手机震动了一声。
【财神爷的心尖宠:告诉你一个大自然的秘密,想知道山竹里面有几瓣,就看屁股,一般有几个花瓣,里面就有几瓣果肉。学会了吗?】
时昶低头看手里的山竹,他数了一下,还真是六个花瓣。
【花开富贵:学会了】
章潮拿着酒杯坐到沙发上,“周二晚上在学校附近跟你表白的那个女孩儿刚才来敲门找过你。”
时昶一听就知道是闻一燃漏出去的,他来滑雪,除了章潮,就只约过闻一燃。
章潮说:“挺漂亮的。”
时昶看着屏幕,神色不变,“没感觉。”
“什么感觉?”
“怦然心动的感觉。”
……
高中生活规律,生物钟很准时,即使周末也是到点儿就醒,星见月和祝平安各自闭着眼睛发出一个声音,然后又默契地卷着被子翻身睡了个回笼觉。
秦潇潇九点多才到滑雪场,他们三个刚好吃完早饭。
酒店是有教练的,宋明奕说不需要,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教会星见月。
星见月:“你能保证不骂我吗?”
宋明奕:“骂你一句就让我倒霉十天。”
星见月比了个OK的手势。
这个雪场里百分之八十都是新手,接连跪在雪里的星见月混在其中一点儿也不显眼。
夺目的另有其人。
踩着单板从高处滑下来的时昶穿着一身黑,连帽子都是黑色,脸遮得严严实实,身体灵活,动作干净漂亮,这种帅就不看脸了,飞扬的雪花都只是陪衬。
昂而不傲,光而不妖。
星见月跪在地上,戴着手套的手抓起一把雪玩儿。
宋明奕忍着笑,“你兜里是什么?”
“钥匙,我忘记放在酒店了,”星见月拉好口袋的拉链,免得丢了。
宋明奕说:“别硌着自己啊。”
星见月郁闷地点了点头。
她屁股好疼,膝盖也疼。
祝平安滑到这儿,“胆子要大,越害怕越学不会。”
秦潇潇跟着来,“多摔几次就会了。”
“嗯!”星见月重拾信心,站了起来,“你们去痛痛快快地滑,我自己能行。”
宋明奕不放心地叮嘱:“帽子戴好,感觉到要摔了就往下跪,别人快撞上你的时候也往下跪。”
“知道知道。”
星见月刚才听到旁边的专业教练也是就三个字:往下跪。
菜就多练。
在她顺利滑行了一段距离并且没有摔倒之后,终于感受到滑雪的快乐时,速度越来越快,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不会刹车。
庆幸的是,山下人不多。
她怕意外撞到别人,只能声控。
昨晚那个女生又一次被时昶拒绝了,虽然这次是拒绝教她滑雪,但她还是很失落。
章潮在休息,他看了会儿热闹,笑着问时昶:“你是喜欢长得好的还是学习好的?性格好的还是家庭条件好的?”
时昶想了想:“我喜欢好笑的。”
章潮看着控制不住也停不下、直奔时昶而来的人,眼尾上扬,“好笑的来了。”
声音越来越近,时昶转过身。
正在倒退着往下滑的星见月戴了一顶兔耳朵的帽子,她控制不了滑板,也看不到山下有没有人,只能大声喊。
章潮已经避到旁边了。
时昶来不及。
星见月撞到人后下意识地抱紧对方,眼前雪花飞溅,什么都看不清。
身体还在往下滑,在清凉的风雪里,她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不会吧,他这么倒霉?
星见月确定了被她带下来的人是时昶,下一秒,重重地撞上防撞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