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南霜摸了下帽檐,随口搪塞道:“从包里找到的,可能是上次出门的时候戴过,被我忘记了。”
“今天太热了,你戴着能挡挡太阳。”陆止止扯着嗓子喊:“人到齐了吧?哎!你俩出框了,再往里面站一点儿。”
这句话给了那个女生靠近周迟译的借口,两人站在一起,难免会有肢体接触。
陆止止边看边摇头,道:“这人不行,没有男德。除了那张脸,全程踩在南霜的雷点上,难怪南霜始终不拿正眼瞧他。”
寇庄路笑道:“他俩还是在同一家医院出生的,而且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有一次,班里填资料,他俩的名字在前面,生日那一栏都写的‘1.1’,后面的同学看都不看就照着抄,班主任把表格收上去的时候都被气笑了。赵南霜小时候是一朵霸王花,长大了是个绝情的狠人,说不联系就不联系,读高中这三年他们一直没有来往,上次见面时,两个人生疏得像不认识对方一样,我都替他们尴尬。”
陆止止:“不至于吧?多可惜啊!有没有让他们和好的办法?”
寇庄路:“一睡泯恩仇?”
陆止止:“当我没说。换个话题,周迟译的成绩那么好,他是不是能稳稳地上南大?”
寇庄路:“只要他不搞事,应该没什么问题。”
陆止止:“那他会填什么专业?”
寇庄路:“他准备去看星星看月亮,看蓝天看大海,他不要钱,他要浪漫,顺便气气他爸。”
“真的?”
“假的。”
“……”
赵南霜拍完了,在检查照片。
嘴巴都干了的寇庄路终于有点儿不高兴了,问陆止止:“陆止止,你问这么多,对周迟译有兴趣?”
“我是对我们家南霜的事感兴趣。”陆止止一把搂住赵南霜,问她:“结束了吧,去哪儿吃?”
王哥把三脚架带走了,赵南霜只拿着自己的照相机,那顶黑色的鸭舌帽早就被她塞到包里了,寇庄路都没看到。
拍完毕业照,操场上有人拥抱,有人流泪,被夕阳染红的天空也渐渐没了色彩,有一种电影散场的感觉。
寇庄路坐在台阶上朝周迟译挥手,并说道:“一起吃饭。”
几个男生约周迟译打球,他单手接住迎面飞过来的篮球,轻轻一跃,球完美地落入篮筐里,落地后弹了几下,滚到了赵南霜的脚边。
刚才拍照的时候,王哥就说过她是刚从六中毕业的学生。
个子高的男生喊道:“同学,帮忙把球扔过来。”
赵南霜还拿着照相机,用一只手捡球很不方便。
“你这样不行,我教你,包教包会。”男生朝她走近,说道。
男生身边的朋友笑着起哄,打趣他搭讪的方式太老土。
赵南霜虽然为了防晒捂得很严实,但掩盖不了她是一个大美女的事实,现在没有了帽子的遮挡,那张脸毫无死角地暴露在大家的视线里,皮肤很白,五官清秀,靠近左眼的位置有一颗小小的眉心痣,优越的骨相让那些微小的瑕疵都变得极为和谐了,看着是清冷型的,不爱笑,话也少,但下一秒就打破了别人对她的印象。
如果那个男生离她再近一点儿,看到她左耳上的六个耳洞后,就会知道她是有点儿叛逆的。
她一钩脚尖,篮球就到了她的手里,然后篮球高高地从男生的头顶上飞过,精准地进了篮筐。
赵南霜轻飘飘地说道:“我挺会的。”
这没法儿聊了,男生离她还有几步远,尴尬地挠挠头,转身往篮球场走,走远了还在频频回头看她,他的那些朋友起哄的笑声更猖狂了,甚至还有人怂恿他去要赵南霜的电话号码。
有人坐到寇庄路旁边,问他:“路帅,你朋友啊?”
赵南霜和陆止止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寇庄路从小就认识赵南霜,再美再有气质,看久了也没了新鲜感,看她和看泥人没什么区别。
“我劝你别打她的主意,你搞不定她。”寇庄路道。
赵南霜可不是山野小百合,而是呛口小辣椒,还是有后劲儿的那种。
“我搞不定就算了,我译草肯定能搞定吧?”
刚才那个漂亮的投篮有技术分,篮球落地后,周围的同学都在看赵南霜。
只有周迟译没将其当一回事。
寇庄路的两只手撑在台阶上,他笑了笑,想:你译草可能更搞不定,我第一次听赵南霜骂人,就是骂周迟译“他就是个人渣”。
人,这一点寇庄路不用反驳。
渣,周迟译也确实挺渣的。
“六中还有这样的神仙?”那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对周迟译道:“译草,她接的可是你的球,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你。”
赵南霜听见周迟译似笑非笑地说道:“我需要她给我面子?”
操场被烘烤了一整天,连空气都是烫的。
她侧过身,背对着那几个无趣的人。
照相机里有一张多余的照片,周迟译和“校花”在柳树下打情骂俏的时候,她不小心按了快门,画面小,只拍到了他的上半身,他的两只手插在兜里,他微微低着头,翠绿的柳树枝被风吹得在他的面前轻轻摇晃,照片不算太清晰,但很美好,不删占内存,删了又有点儿可惜。
“南霜,你在想什么呢?”陆止止发现赵南霜走神了,同一个问题她问了三遍,赵南霜都没反应,“寇庄路说下周二晚上有流星,准备去山里玩,如果真的有,你还能拍一些素材,如果没有,就当避暑了,反正闲着没事。”
赵南霜回过神,道:“我妈可能要回来,你也知道,她说话没个准儿。”
陆止止点点头,道:“那就当天再说,肯定是早上去,下午太热了。”
篮球场上,比赛开始了,寇庄路把其他人支走,站起来走到周迟译身边,问荣敏的事。
跳楼不是小事,但网上没人说荣敏缺考了一门课,都在传她是告白失败而跳楼的,可能这种话题更容易吸引流量,现在的新闻就是这样,只顾博眼球,不顾当事人的死活。
寇庄路几乎天天去一班找周迟译,他没注意到荣敏,就说明她在人群里不起眼儿。
他打趣道:“看不出来啊,她能为你生为你死,这个孽你可造大了。”
手机一直在振动,周迟译隔一会儿才回一条消息,余光瞥到赵南霜又把防晒衣的帽子戴上了,正蹲在地上逗狗,从后面看,像个老太太。
寇庄路没完没了,周迟译踹了他一脚,道:“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的脑袋上扣。”
“那你这周到底在忙什么?”寇庄路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比跟陆止止联系得都频繁,“网上的那些人越骂越离谱儿,都有人说你要进监狱了,再不解释清楚,那些人能把你家的祖坟刨了。”
周迟译说:“老子割阑尾去了,行了吧?”
寇庄路:“……”
这他真没想到。
“怎么不早说?”寇庄路用两只手扶住他,道,“挨了一刀,不在家里歇着,还来学校拍什么毕业照?一张照片而已,难道赵南霜拍,就能把你拍得更帅?”
周迟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问他:“真信了?”
“是假的啊?!”寇庄路往他的下身瞟了一眼,道,“你不会是去割那个了吧?这个年纪,有点儿晚啊。”
周迟译:“……”
“你就当我是去截肢了。”
“所以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周迟译是真的觉得他很烦,打算用三个字堵住他的嘴,于是说道:“肠胃炎。”
“哦,那还好,但也挺遭罪的,”寇庄路又过去扶他,“都进医院了,还来学校干吗?”
周迟译说:“我不是病入膏肓即将入土,你大可不必把你孝顺你爷爷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寇庄路忽然笑了,问道:“真的是因为赵南霜啊?”
他没有给周迟译否认的机会,把陆止止叫过来,问她:“止止,你们商量好了吗?打算吃什么?”
“我想吃火锅,但南霜说太热了,想吃点儿清淡的。”陆止止的口味和赵南霜的差不多,开始拍照之前她们说好了拍完去吃火锅,结果赵南霜变卦了。
“就吃清淡点儿的,刚好这儿有个病号。”寇庄路抬起一条胳膊搭在陆止止的肩上,笑着看周迟译,并对他说道:“她是陆止止,南霜就不需要我再介绍了吧?”
周迟译用眼神警告他:你可以闭嘴了。
陆止止先开口与周迟译打招呼:“你好。”
“你好。”周迟译无视旁边的赵南霜,对寇庄路道:“Eleven还在车上。”
陆止止好奇今天到底能见到几个和他有关系的女生,于是问他:“Eleven是谁?女朋友?”
寇庄路忍着笑,解释道:“是他养的狗。”
陆止止:“……”
陆止止想:冒犯了。
周迟译本来没什么反应,神色很平淡,但看见赵南霜唇角微微上扬的模样后,心里像是突然落进了一簇火星子。
他忍着没有踹寇庄路第二脚,只是看了寇庄路一眼。
周迟译那眼神明显就是“你女朋友怎么回事,懂不懂礼貌”的意思。
“不好意思啊,我以为是一个漂亮姑娘。”陆止止尴尬地道。
Eleven是一条萨摩耶,名字是周迟译起的,他无聊的时候能跟它进行50米往返跑比赛,心情好的时候还能给它讲明清史。
寇庄路以前还开过玩笑,说他的邻居,一位六十多岁的已经退休的老头儿,也给自己家的泰迪起了一个英文名,周迟译没有理他,他一边逗Eleven,嘴里一边念叨着什么,念着念着就有点儿明白了,Eleven不就是11吗?周迟译的生日是1月1日,这条狗刚好也是元旦节那天被周迟译带回家的。
寇庄路说:“让成叔牵着它去公园里逛一圈,吃完饭刚好回家,不然你还得遛它。”
“行吧。”周迟译原本就没打算打篮球。
寇庄路和陆止止还处于新鲜感最强烈的时期,两个人黏得紧,每走几步就要说两句悄悄话。
赵南霜不当电灯泡,周迟译回了几条消息,两个落在后面的人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
“帽子呢?”周迟译问。
赵南霜反应了一会儿,还往左右看了看,才确定周迟译是在跟她说话。
“在包里,你现在要吗?”
“先放在你那儿。”
“哦。”
周迟译走得慢,赵南霜走得更慢,没一会儿,她就落在后面了。
周迟译回头看她,问:“爷赏脸,你还不乐意?”
频频有人把目光投向这边,可能此时此刻众人正在谈论她,赵南霜别开眼,道:“不是姑奶奶约的你,你赏错人了。”
周迟译被这句话逗笑了。
赵南霜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她想:有什么好笑的?莫名其妙!
003.
明明没喝完的半瓶水都比那顶帽子重,赵南霜的背包却因为多了一顶帽子而变得沉甸甸的。
在操场上的时候,周迟译把帽子扣到她的头上,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顺手而已。
周迟译这个人,很难形容。
他拒绝和女生拍超出同学这一层关系的亲密合照,但又会把阴凉处让给她们。
他对与自己有关的流言蜚语漠不关心,但听见别人议论荣敏时,会直接把手里的篮球砸过去让对方闭嘴。
所以,他不喜欢她和把帽子借给她遮阳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看路。”
赵南霜脚下踩空,被周迟译及时抓住了手腕,才没有从台阶上滚下去,但差点儿一头栽到他的怀里。
晚风裹挟着火焰般的热意迎面而来,她无处可躲,连心跳都不太正常了。
真够丢脸的,她宁愿当众摔个狗吃屎,断胳膊断腿都比扑到他的怀里好。
“如果摔下去了,是怪你自己倒霉,还是怪我反应慢没有扶住你?”周迟译把她的照相机包拿过去,提着试了试重量,这照相机还真不轻。
她还在发愣。
又是这种茫然、无辜但又极为干净、清透的眼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勾引他。
周迟译抬手碰了下她的额头,问她:“你是单纯地不想跟我说话,还是热中暑了?”
“你才中暑了。”赵南霜嫌弃地用手擦了擦被他碰过的皮肤,绕开他往停车场走去。
周迟译腿长,三两步就追上了她,笑道:“手也被我碰过,看来,你只能去截肢了。”
她的耳根火烧似的发烫,她把那只手背到身后,余光注意到“校花”正朝这边跑过来,陆止止说“校花”现在叫夏梦,是出道后改的艺名。
赵南霜想把照相机拿回去,对他说道:“你的‘校花’来了,你俩当神雕侠侣吧。”
“什么叫‘我的’?”周迟译往后退了半步,让她扑了个空。
他愿意拿着,就随便他,赵南霜转身去找陆止止,司机成叔和Eleven都在车上,周迟译肯定坐副驾驶座,赵南霜就准备坐到陆止止的旁边。
夏梦跟着周迟译到了停车场,Eleven一看见周迟译就跳下车,跑到他身边,夏梦在周迟译的微信朋友圈里见过Eleven的照片,它当时还是一条可可爱爱的小狗狗,现在好像已经仅用脑袋就能把人撞翻在地了。
“这就是Eleven啊?长得好快,”夏梦想摸摸Eleven的头,但它躲开了,还冲着她叫了两声,她讪讪地笑了笑,注意力又回到周迟译的身上,对他说道,“你还欠我一顿饭,就今天吧。”
照相机撞到了Eleven,周迟译在哄,抽空回答她:“四个人正好,还有一条狗,坐不下了。”
夏梦指着还没上车的赵南霜,道:“她可以坐我的车,或者,寇庄路和他的女朋友坐我的车。”
“麻不麻烦?”
“你不可能换车,我想和你坐同一辆车,就只能这样。”夏梦说罢,直接问赵南霜:“就是那辆白色的车,车里也有司机,可以吗?”
虽然是问句,但在赵南霜看来她就是必须答应。
赵南霜看了周迟译一眼,他哄狗都比哄绯闻女友有耐心。
他哄道:“是你撞照相机,又不是照相机撞你,人家的宝贝照相机都没生气,你生什么气啊?脾气这么大,跟个姑奶奶似的,行了行了别气了。”
但凡他刚才和夏梦说话时的语气有这一半温柔,夏梦都不至于背着他瞪赵南霜。
“我打车。”赵南霜是个很怕麻烦的人,也很识趣,说罢,又对陆止止道:“止止,把地址发给我。”
陆止止一听,连游戏都不玩了,连忙说道:“我陪你。”
“别折腾了。”寇庄路钩着她的脖子,没让她下车。
赵南霜只走了一步,感觉到后面有一股力量在拽她,回头,是Eleven咬住了她的背包的肩带。
它仿佛知道照相机是她的,看她的眼神像是在说“你的照相机把我的鼻子撞了,你不能跑,要负责”。
赵南霜:“我负什么责?”
Eleven仰着脑袋:“那我不管,我后面有人。”
一人一狗就这样僵持了半分钟。
周迟译走到副驾驶座,把照相机放进去后才对夏梦说道:“你要去就坐自己的车,不去就算了。”
夏梦的脸色不太好看,周迟译不是第一次这样对她,她如果能放弃,早就放弃了。
“那好吧,我让司机跟着你们。”夏梦道。
赵南霜又被夏梦瞪了一眼,但她没注意。
Eleven还咬着她的包,她不敢用力拽,抬头往前看,副驾驶座的车窗降了下来,随意地搭在车门上的那条胳膊,皮肤下隐隐显出血管的轮廓。
赵南霜想: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周迟译,狗怎么办?”
“它缠上你了,你带着。”
“它会不会咬人?”
“说不准,你可以帮我验证一下。”
“……”
那就是不会咬人,赵南霜放心地上车,Eleven也熟练地跳上车,乖乖地蹲在她的脚边,还咬着她的包。
赵南霜突然想起来,陆止止没吃完的鸡胸肉在她的包里。
它八成是饿了,但这种调过味的肉类也不能给它吃。
到吃饭的地方后,成叔牵着Eleven去附近逛逛,带了狗粮,但它还是一步三回头。
周迟译看着赵南霜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像是想跟着去,比起和他一起吃饭,她显然更想去遛狗。
五个人,坐四人小方桌有点儿挤,就换了一张六人桌。
但这六人桌设计得也不太合理,只有一面可以坐人,陆止止和寇庄路已经坐下了,夏梦旁边的位置是给周迟译留的,赵南霜刚准备叫服务员加一把椅子,就被周迟译按着肩膀坐在了软椅上。
“往里面挪点儿。”
“哦。”她就这样被夹在了中间。
夏梦抱怨太挤了,想换大桌,赵南霜又默默地往外挪。
周迟译随意地翻看着菜单,问赵南霜:“要出去?”
“不是。”
“那你有什么想法?”
赵南霜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腿而已。
寇庄路低头往桌底看,确定轻易掀不动这张桌子之后才笑着打趣:“不至于连一起吃一顿饭都不行吧?”
赵南霜说:“我坐外面吧。”
“我这儿正对着空调,”周迟译坐着没动,问她,“想吃什么?果汁是喝冰的还是常温的?”
“常温的。”
夏梦忽然有一种自己很多余的感觉,于是问他:“周迟译,你怎么不问我想吃什么?”
他看都不看她,只问:“今天不减肥?”
“我只吃几口,你帮我点一份沙拉,”夏梦突然发现他的身上少了一样东西,又问,“你的帽子落在学校里了吗?”
“在车上。”
“哦。”她嫌赵南霜碍事,于是对赵南霜道:“我们换一下位置。”
她起身时,碰洒了桌上的那杯柠檬茶,陆止止说话很直接,道:“就这么大的地方,还要换来换去?”
寇庄路也让夏梦别换了。
茶水顺着桌沿滴到了赵南霜的裤子上,赵南霜有点儿洁癖,便动了动,又不小心碰到了周迟译的腿。
他拿着笔在菜单上勾勾画画,只用余光瞟了她一眼。
赵南霜悄无声息地并拢双腿,比上小学那会儿上课时坐得都端正。
陆止止伸手摸了摸赵南霜的脸,问她:“你的脸好红,空调的温度开得这么低,还是很热吗?”
“一会儿就凉快了。”赵南霜拿起冰镇柠檬茶,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纸巾放在周迟译的手边,他随意地抽了两张,把赵南霜面前的水渍擦干净后,将整盒纸巾推给夏梦。
因为赵南霜坐在中间,夏梦每次和他说话都要往后靠,但他的态度让人捉摸不定,他的手机一直在振动,屏幕上的微信消息就没停过,夏梦比他自己更关心找他的人是谁。
如果进出方便,赵南霜早就端着碗坐到对面去了。
夏梦又有悄悄话想对周迟译说了,赵南霜识趣地往前靠,扭头时,突然注意到有一个穿着店里的制服的男服务生冷冷地盯着这个方向。
赵南霜以为他是夏梦的粉丝,但服务生似乎不是在看夏梦。
如果是夏梦的黑粉(网络用语,恶意对明星进行抹黑的粉丝),这种仇恨的眼神也太过分了。
陆止止让赵南霜看一个视频,视频的时长只有十几秒钟,等她再朝刚才那个方向看过去的时候,服务生已经不在那里了。
吃完饭,寇庄路把陆止止带走之前,让周迟译送赵南霜回家。
就算夏梦没有约周迟译去酒吧,赵南霜也会自己打车回家。
周迟译说:“你先走。”
车还没来,她往哪儿走?赵南霜有点儿想笑。
刚才在餐厅里不嫌她多余,非要让她夹在他和夏梦中间,让她每吃一口饭便挨两个白眼,现在在马路上倒是一秒钟都等不了了,刚出院就喝酒,祝他活到九十九岁。
直到夏梦似怒非怒地叫他的名字,赵南霜才反应过来,周迟译不是让她走,而是让夏梦走。
夏梦柔声道:“我后天要去参加集训,想提前过生日,周迟译,你陪陪我。”
周迟译的神色毫无波澜,他说:“差不多就行了,别招人烦。”
“你烦我?”夏梦显然很清楚周迟译的脾气,懂得适可而止,“你烦我,我也还是要找你的。”
她离开时还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周迟译在打电话,赵南霜站得远,但路灯旁的影子有重叠的部分,她轻轻地踩着脚下的石头子儿,心里默默地跟着红灯倒数。
3、2、1……
她迈开第一步,脚还没落地,Eleven就朝她扑了过来。
成叔跟在后面跑出了一身汗,慌忙地捡起狗绳,让赵南霜牵着Eleven,他去开车。
Eleven是一条有脾气的狗,以前只有周迟译摸它的头时它才不会大叫。赵南霜对它又是摸头又是摸脸的,它不仅不生气,而且好像被摸得很舒服,一个劲儿地往她的身上凑。
赵南霜知道被照相机撞到后有多疼,仰起头,抱歉地看着周迟译,问他:“它的鼻子肿了,它要不要去一趟宠物医院?”
Eleven摇了摇尾巴,叫了一声:“汪!”
周迟译看破不说破,心想:叫什么叫,被蚊虫咬了一下而已。
“今天不方便。”
赵南霜想了想,道:“那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它若有任何问题,你找我。”
成叔把车开到路边,周迟译走过去打开车门,对赵南霜道:“先上车。”
赵南霜只好取消打车软件上的订单,来的时候车里有陆止止和寇庄路,他们东拉西扯,能聊一路,现在就剩她和周迟译还有成叔了,成叔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又是一条不会说话的狗,气氛便有点儿尴尬了。
周迟译问赵南霜:“住哪儿?”
“我开了导航。”赵南霜把手机的音量调大,对成叔道:“成叔,麻烦您了。”
成叔笑了笑,道:“你是迟译的同学,不用客气。”
车里光线暗,赵南霜看不清周迟译的表情,读幼儿园时离现在太遥远了,读小学的那几年算起来也没与周迟译做过多久的同桌,读初中时虽然在同一个班级,但吵架很频繁,读高中时就更不用提了,相隔半座城市,没见过几次面。
他们之间,“同学”这个称呼都是勉勉强强。
车开到居民楼附近,路变窄了,环境也更安静了,这里离六中近,六中的很多高三生在这个小区里租房子住。
赵南霜不想住校,租住在这里也是图方便,房租九月份到期,到时候刚好就上大学了。
成叔有烟瘾,下车找了个地方抽烟。
副驾驶座的车窗往下降了一部分,Eleven探出头,左看看,右看看。
路灯下有很多蚊虫和飞蛾,聚在一起乱飞,四周是平凡的万家灯火,还能隐约听到哪家人在吵架,孩子高考发挥失误,估了分,可能上不了好大学,父母在为孩子是复读还是随便上一所普通的大学而争执。
赵南霜打开微信二维码,递到周迟译面前。
他慵懒地靠着车门,从鼻腔里发出很低的嗤笑声,问她:“赵南霜,你平时都这么直接?”
她当初删他的时候搞不好比现在更果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