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昭意捏着温凉的玉质令牌,泪不受控制的落下,生怕太后看出异样,她连忙起身对着太后跪下:“臣妇谢太后隆恩。”
这三年时间发生了太多的变故,父亲下落不明,家族颠覆流放,母亲病亡,兄长双腿残疾,以往的荣耀辉煌不再,那些曾经交好之人,对她避之不及,她体会到了世态炎凉,人心凉薄。
她以为自己早就已经被磋磨的冷情冷心了,可是现在却被手中这枚令牌,被太后的心疼感动的无以复加。
太后是真心疼她。
“你这孩子,才这么一会就把哀家的话当耳旁风了?说了不必拘礼,怎么又跪上了?”太后朝着洛昭意招了招手,嗔怪了一句。
洛昭意抿唇,将自己的手放在太后的手心,感受着太后掌心的温度,重新坐在太后身边,却还是不敢抬头。
她怕自己看见太后心疼的眼神,泪掉的更厉害。
可这样近的距离,又岂能瞒得住。
“这……怎么还掉眼泪了?”
太后注意到洛昭意落泪,连忙心疼的替洛昭意抹去脸上的泪痕:“好孩子,苦难都过去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嗯。”
洛昭意闷闷的应了一声。
她想母亲了。
太后似被洛昭意影响,自己的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洛昭意陪着太后娘娘说了好一会话,将自己在北地流放时的一些趣事讲给太后听,太后听后,乐得开怀。
在寿康宫用过了午膳,洛昭意这才辞别了太后。
洛昭意离开后,太后看着殿门的方向,眼底泛着一丝心疼,叹息道:“昭意这孩子,倒是变懂事不少。”
“北地苦寒,洛氏想必是受了不少苦楚的。”
宝珠站在太后身边,神色温和,缓声道。
“是啊,可这孩子却说了那么多北地趣事,就知道捡些好听的哄着哀家。”
太后躺靠在软榻上,再度叹息。
“洛氏是不想太后担心,好在都过去了,现在这不是有太后您护着吗?都会好起来的。”
宝珠劝说道。
听宝珠说起这些,太后眼底的担忧果真散去了不少,欣慰的点点头:“你说的对,以后有哀家护着,定会好起来的。”
苏景弘三年前高中状元,先帝在世时,便已官升户部侍郎,新帝登基后,又得新帝重视,前不久刚刚晋升尚书,可谓是官途一片坦荡,只可惜,人品差了些。
只希望徐嬷嬷当真能帮到昭意。
忽的,太后的目光看向了窗边挂着的鎏金樊笼,一股思念逐渐浮现。
宝珠顺着太后的目光看去,暗自叹了一口气,声音轻缓:“太后,您又想公主了?”
这鎏金樊笼中,原本养着一只漂亮的月轮鹦鹉,是太后的女儿临安公主送的。
可这只月轮鹦鹉在临安公主前往南诏国和亲的后一年,便病逝了,如今只留下这鎏金樊笼。
太后也没让人收起来,就这样一直挂着,每当想念临安公主的时候,太后都会睹物思人。
“昭意的性子和临安很像,哀家每次看见昭意,总觉得临安似乎就在哀家身边。”
太后眼底满是心疼和怀念:“不知道临安在南诏过得好不好。”
临安和亲的时候,她不过是区区妃位,母族也不强势,绕是她有心,也无法阻止这场和亲。
“临安公主那样机灵可爱,定然不会亏了自己,定然能过得好的。”
宝珠安慰道。
“宝珠,哀家累了,扶哀家去内间小憩片刻吧。”
太后回神过来,缓声说了一句。
“是。”
宝珠上前,扶着太后,缓步朝着殿内走去。
御书房。
新帝顾策安坐在朱漆雕龙案几后,正认真的垂眸批阅奏折,殿内金兽炉吐着淡淡的薄烟,清心凝神。
洛昭意垂眸,走到了顾策安面前,敛衽行礼,声音恭谨而清冷:“臣服参见圣上。”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刚刚从寿康宫出来,就被圣上喊了去。
传闻先帝嘱意的储君并非是现任新君,一年前,先帝重病,燕国这位新君以凌厉手段,弑兄夺位,一路杀上了凌霄殿,迅速上位登基,传闻新君登基那一日,尸体铺路,鲜血染红了凌霄殿前的台阶,三日未曾洗净。
顾策安将所有反对者都杀了,他是个手段残忍,冷血无情的暴君。
座上的人未抬眼,手中朱笔在折子上划出鲜红的痕迹,他淡淡的开口:“平身。”
洛昭意缓缓起身,目光不着痕迹的朝着顾策安打量。
新帝模样极为俊朗,眉如墨裁,鼻若悬胆,一双眼眸低垂时似含锋刃,抬眸间却如深潭静水,教人辨不出情绪。
玄色龙袍袖口绣着暗金云纹,衬得那执笔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顾策安手中的笔一顿,抬眸看向洛昭意,忽然开口:“苏夫人刚刚见过太后了?”
洛昭意不知道新帝召见她是何用意,只温顺应声:“回圣上,是的。”
只是,在对方开口间,洛昭意竟觉得有几分熟悉。
这个声音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顾策安端坐椅上,眉目低敛,神色难辨。
御书房内安静无比,针落有声,唯有指节在案沿轻叩的声响,一下一下的传出。
正当洛昭意心中忐忑不定之时,顾策安从案几上取出一本账册,起身走到了洛昭意面前。
他将账册递给洛昭意,轻声道:“看看吧。”
洛昭意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顾策安,到底还是接过了账册,却犹豫着不敢翻看:“圣上……”
“朕让你看,你看便是。”
顾策安有些不耐洛昭意的唯唯诺诺,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
察觉到顾策安的不耐烦,洛昭意微微抿唇,将账册翻开,抿唇细看。
她不知道顾策安让她翻看账册是什么目的,所以看的十分仔细,每一行每一个字都没有错过。
在洛昭意认真看账册的时候,顾策安也在暗中观察洛昭意,脑海中逐渐浮现出初见那日。
那年他十二岁,他的母妃被高贵妃用一碗燕窝粥毒死,那碗燕窝粥他也尝了一口,母妃吃的多,当场毒发身亡,他因为吃得少,放才留得一命,却也是危在旦夕,不得不离宫前来南蜀军营,求助方神医。
军营之中,方神医刚刚给他进行完一次逼毒,疼痛让他的意识有些模糊,十岁的洛昭意就在这个时候闯入他的账中。
她逆光而来,一身戎装,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被晒得通红,一双杏眼里跳动着光芒,竟比账外悬挂的兵戈更亮。
“喂,这个给你。”
洛昭意将手中的糖葫芦递到他面前,声音带着稚嫩和骄傲:“我娘的药苦的很,一会吃完药再吃个糖葫芦,就不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