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中不时呼啸过阴冷的风,很空旷,能够清晰听闻有风尖利拂过,摩擦石壁发出的阵阵略带悚然的凄厉声响,以及脚步叩击地面的发出有节奏的回音。这诡异的静谧和异常突显的声响让我们都下意识的不敢做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起初道路极狭脚下又不甚坎坷,只容得下一人通过,但随后越深入内便越觉得宽阔起来。石壁由粗糙得刺手的粗粝岩块,逐渐变为光滑柔润,甚至触手生凉的石墙。四周墙体隐隐透着若隐若现的微弱蓝晕,星星点点映着道路,更平添了几分说不出道不透的诡异。
这段路并没有持续太久,这种诡异的感觉也堪堪折磨着我们的神经到了尽头。石道的彼端,是一间宽敞明亮的石室。扑面而来的晶紫霎时间遮蔽了双眼,晃得人分明睁不开眼却又生生不能移动分毫。地面铺着大块大块的紫水晶,冲天的穹顶更显得这石室恢弘雄壮,大气豪迈之风不言而喻。光滑的墙面上悬浮镌刻着各种不明人兽的画像,个个威武迥然,一副即将要冲将出来的架势,冷眼一看很是能慑人心魄。
整间石室没有一盏灯,所有的光亮都来自脚下的大片紫水晶,它们透亮的可以清楚的映射出每个人的面容。那上面写满了惊诧和难以置信。
石室的正中央有个类似祭坛的石台,奶白色的石台虽小却精致到极致。台面简洁大方,不多一分无用的花纹做修饰,而台脚处却雕刻着我看不懂的花纹,想来一定是代表着什么重要的意义。
石台子上方悬浮着一块火红晶石。这块石头,仿佛是正在燃烧着的火焰,却猛烈的燃烧在石头的内里。在它的外壁上,有无数的精光暗流涌动,喷涌着无限生机。那光芒仿佛只用看上一眼,便要被它无意散发的热度所灼伤。
“真奇怪,有这么个热得发烫的石头,看着就让人燥热的浑身不自在,却偏偏整间石室这么阴冷……这不和逻辑啊。”玄溟嘀嘀咕咕抱怨着上前,不管不顾伸出手就要拿。然而还不及触碰,在半米开外的位子上,便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带着不容反抗的强硬和蛮横,推搡着狠狠向后甩去。
玄溟落地的姿势可谓狼狈,足足滚落了有几米远,一连滚了几个来回才将将止住去势。不过好在除了沾染一身灰尘外,似乎没有伤到筋骨。
“你怎么样?”玄瑶见玄溟向后摔去的第一时间就顿时提起了戒备,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向他那边走去,有点想要接住他,却又在分明顾虑着什么而没有这样做。但是她一贯冷淡的眸子里出现丝少有的紧张,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玄溟。
“没事没事。”玄溟本还想着在地上多赖个片刻,装装可怜博得些同情的,但一见玄瑶跑来询问,顿时也不觉得浑身哪儿有什么不舒服不对劲儿了,一个咕噜坐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装作很是无所谓的样子摇头。但是摇着摇着,就不动了。他一直低着头,此刻突然不动,又把玄瑶看得紧张起来。刚要开口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摔伤了,只见玄溟缓缓的抬起头,一脸的苦笑着说,“……我手麻了。”
若换做是平时,玄瑶铁定一脸不屑的样子,顺便送他一记白眼。然而此刻非彼时,玄溟的这四个字,无疑是将玄瑶的淡漠和冷静击碎的最好的一记攻击。平日里玄溟经常性的顽皮和玩笑她此刻通通记不得,只知道眼前这个人,现在似乎是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痛苦,于是手下也不由自主的连忙伸过去想要触碰他,仔细查看。
然而玄瑶一触之后不由得立刻本能的瑟缩了回来。“这么烫?”她呆了片刻后,满脸的难以置信看着玄溟如是说。
玄溟点点头,脸上带着几分夸张的疼痛。“是啊。不想这石头看着无害,以为就是花纹多了点儿,没啥厉害的。看着是挺让人燥热的,可这屋子不大又这么冷,谁能想得到一个石头,居然温度高成这样。”
玄瑶对此绝对的赞成。玄溟虽然面上看起来吊儿郎当,可是实际上内心里精明得紧,这也是玄瑶欣赏他的一个地方。所以她是断然不会相信是玄溟莫名其妙的,会笨到不深究后果就去冲动鲁莽的做一件事情。何况玄溟说的没错,那石头的确给人一种诡异却无害的假象。从玄溟手臂上感受来的热度,玄瑶也没有理由去怀疑那分明没有触碰到手的石头给他带来的伤害。自己仅仅是碰到他,就能感受到这么强烈的震撼和冲击,那么切实收到了直接伤害的玄溟,究竟的伤害和痛苦究竟有多大,玄瑶不忍心去想。而玄溟还能够像眼下这样,装作毫不在乎,十分无所谓的态度和语气……这就是男人的装相!。
我不去理会那两个人。从玄溟被石头弹开的那一刻起,就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已经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就像是命轮中的某一环,终于搭上了对的环扣,开始缓缓的运转了起来,就在这一刻。
这块石头,我一定是见过的。我无法解释这种感觉的由来,可是它带给我前所未有的熟悉。就像是,那种印刻进脑海上千年的眷恋和回顾,正在拼命散发着它的光彩和能量,吸引着我能够注意到它。它内里的躁动和一蹦蹦的狂热,就像是在催促这我快步上前,快些将它捧起,好好端详一般。这真是个神奇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是这么的诡谲。脑海中这样想着,脚步不由自主的就这样一点点的向它靠近,每一步,都缓慢而慎重。
没有预料之中的灼热,或是如坠冰窖的酷寒,什么都没有,平静得近乎死寂。然而在被我的指尖刚刚触碰的瞬间,它猛然间迸射的光芒刺痛了我的眼,还不待我反应,这石头又散了全部的光华,变成了一颗草丛堆里随处可见的普通石头。仿佛刚刚那样的灵光一乍现,不过是存在于我脑海中想象出来的幻影罢了,快得似乎不曾出现过一般。
我呆呆的看着手中这块平淡无奇的暗红色石块,满脸的惊愕。它除了表面很光滑之外,再无其他奇特之处,更加看不出那样色彩斑斓眩人心目的芳华竟然会出自它身上。什么都没有,正因为什么都没有,才变得更让人心头疑虑重重。正因为见识过曾经的模样,才对现如今这突然的改变觉得心中惶惶。
我想,凭我自己纵然是想破脑袋几天几夜也得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很自然的,我想到了头脑冷静沉稳的玄瑶和诡计多端的玄溟。刚才的一幕,想必他们一定也是看到了的,此刻心中一定也有了想法。我这样想着,捏着石头转过头去刚想说些什么,然而突如其来的画面如同洪水孟浪来的太过汹涌澎湃,瞬间将我一层又一层的淹没,迫得我丧失了开口出声的能力,甚至连呼吸都要被剥夺。
宝石般蔚蓝的海,一望无际,绵延千里,却不住的翻涌奔腾,锦娟丝绸。白色柳絮般大片大片的绒白,漫舞在空中洋洋洒洒,带着说不出的慵懒和萎靡,随心所欲的镌狂。弥漫着妖异却伤痛人心的紫色花海,反反复复的摇曳,倩影连连划过心房的每一个位子……全部,一个一个,切换着场景不断向我袭来,如走马灯般反反复复,无法抗争逃离。这些画面换动晃动,起初还能看得清,后来却越来越快,变成了模糊的片段,零碎的如同被强行拆散又倔强要拼凑完好如初的记忆一般,让人难受,忍不住要伸手去尽量的抓住那些不确定。
而这些画面,让我头痛心痛的画面,最终定格。有刺目但却不刺痛的光闪过,白色月华长裙的女子,垂着手,手指笼罩在宽大的衣袖里,可是身影显得那样的单薄,孤独的味道自她身上逐渐蔓延开来,一路蔓延到我的心里去。她就这样站在离我眼前很近的地方,似乎伸出手就能够触碰到她的脸颊,连呼吸都清晰可闻。可是,我居然不能够看清楚他的面容,我看不清。唯一能够清晰的,是她紫色的有些迷离飘渺的亮眸,那里是我看不懂的晶莹和细碎的星光。她说,“汐。”
只这一个字,心中的某个地方的某一个角落,瞬间崩塌。徒留一个巨大的空洞,在不住的往下掉,一直掉,坠落到无人知道的空。这种空虚的坠落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不知道要掉往何处,这样的未知和茫然,让我有些慌乱,可却不觉得害怕。
只是一个字,就让我的心绪大起大落,从最初的跌落谷底一秒崩落,到现在的逐渐归于平静。我很想问一问,她究竟是谁。我认出来,她就是那个经常会出现在我梦中的人,那个伴随了我十几年梦境的人。这个人的面容我始终无法见得,可是她所有的样子,那样孤单的身影,萧瑟的味道,以及那让人一眼之下此生不忘的天籁之瞳。
视线变得模糊,头也有些眩晕,胸口处传来的阵阵抑郁让我有些站不住脚。呼吸开始变得压抑起来,有种溺水的窒息感将我层层包裹。可想挣扎,不是为了我是不是即将逝去的生命,而是,我很想问她究竟是谁,是不是认得我,为何每次都会露出这样让人想要安抚的神情。生命在这一刻显得有多么不重要,我只想得到那一个比生命还要重要的答案。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人要究其一生去探寻他想要的理想和未来,因为,这世界上是确实有一些东西,值得我们为之去放弃生命而也要争取和得到的。
比如,即使这一次我会失去生命。可是,谁都无法预知下一次这样面对面的机会会是在什么时候,甚至,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我急切的伸出手想要捉住她的,然而明明近在眼前,却仿佛无论怎样努力也无法触碰得到。我有些慌乱,她璀璨的紫眸在我眼前熠熠闪烁,那里有未成形的破碎星光,让我心里的柔软捏了又捏。我好想能够触碰到她,好想就这么抱住她,用力的拥进怀里,告诉她,一切都会过去,没有什么跨不过,所以,请不要有那样的表情,让人心碎却不得不假装坚强的表情。
就在我挣扎着准备再努力一次时,身后和肩臂上骤然传来重物的压迫感。强硬蛮横,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死死的扣住我,用力的想要扳回我的身子。我拼命的挣扎,想要摆脱身上这道枷锁,因为我想要的明明就在我眼前这么近的距离,触手可得,我怎么能够容许它就这么白白的溜走失去?然而,那力道似乎是铁定了心的不让我完成这个心愿,拉扯之间,我一个不留神没能抵挡得住那力道。身子像是一个惯性的狠狠后仰过去,然而这一下子,却使我蓦然回过神来。
我有些茫然,左右四周看了看,没有什么人,没有那些穿梭不息的画面景象,我也没有因为那不知名的力道而向后摔过去。什么都没有,还是原来的那个石室,那个奶白色的石台子上。红色石头仍旧在我手中静静的躺倒,我依旧保持着拿到它时的姿势,角度不曾换过分毫。仿佛刚刚经历过的那些,只是时间跟我开的一个玩笑。它让我只一个人感受到了这瞬息间的变化,可旁人却无从得知。
然而无论有多离奇,刚刚的一切,我相信不会是虚幻的,至少是曾经在某一时刻某个地方,真是发生过的。否则,那些熟悉了如同镌刻千年的记忆,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触动我的心弦,隐隐作痛,直到现在我还沉溺在其中,那抹分明平淡却深刻的伤痛久久萦绕在我心头挥之不去,只要轻轻想到就有种被撕裂的疼痛。
“喂喂不是吧玄汐,你就这么拿到了,那我这手岂不是白被烫了一下。”耳边开始传来玄溟大惊小怪的呼唤,能够感受得到他拍打着我的肩膀和手臂,兴奋的情绪从身体的接触上得到清晰的传递。我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刚刚这些力量将我的神智强行带了回来,还是,是冥冥中的注定,让我只能看到那么多的画面。
如果是注定,我坚信,总有一天,我和她还会相见。那个时候,我一定会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我甚至隐隐觉得,这背后一定隐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每当我想要去冲破迷雾找寻真相的时候,总有什么东西在阻挡着我,拼命的阻挠我不让我去触碰那个真相。可是越是这样,就越证明了那一定是个极其重要的事实,而为了这个事实,我愿意去尝试,去探索,去,付出我的一切,包括生命。
“哼,我看你根本就是能力不行,还偏要逞强。”玄瑶冷冷清清的声音悠悠传过来,和玄溟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腔顶嘴,不亦乐乎的两个人。
“话不是这样讲啊玄瑶,至少是我发现这么个地方……”玄溟不甘示弱的声音再起。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零碎段子在我耳边,头脑里有些嗡嗡作响,让我觉得一阵阵的不舒服。就像是有细小的飞虫钻入了我的脑中,想方设法的扰乱我的思绪让我不能思考。我厌恶的皱皱眉,又是这种不爽快的感觉,这种感觉目的就是让我的脑子变得简单,不去思考的更多,就不会有烦恼,自然,也不会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东西。
我没有心情跟他们多嘴,心中很乱。现在的我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越快越好。心里面有种没来由的慌张,有种预感,似乎即将有什么东西在这里出现,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很危险,所以我们一定要避开。
可是我忘了,有些东西是被写在命数簿里,早已被规划好的。无论人怎么挣扎,走了多少弯路,费了多少心机,花了多少工夫,最终都要走回到那个既定的终点的,无论那过程究竟有多少种,做过多少努力。该是你的少不了,不该是你的怎样也挖不到。
所以在后来的每个日夜里我再度回想起这一天时,我都对这个理论深信不疑。因为,我挣扎过,试图过,努力过,尖叫过嘶吼过,可是,这只是证明了那过程的多样性,和结局的不可抗争。可是我不后悔,因为至少我曾经为了想要改变我的未来而做出过努力,而不是为了自以为的那种未来而终日坐以待毙。
人如果不去拼搏努力一次,永远也不知道碌碌无为得到的结局和挣扎过后的结局,究竟有什么不同,是不是同一个。只有自己去珍惜过的东西,日后才有回味的价值和意义。人生的意义就是在于不断的折腾和付出辛劳,只有这样,日子才不会在长长的岁月中被冲淡。那些刻骨和铭心,终会带着持续的清新和鲜明,伴随着一生,一路走下去,直到太阳的落下和新日的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