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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凶兽穷奇

面对玄溟的提议,我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然而就在此刻,四周倏地传来一阵剧烈的鸣叫,像是野兽怒极时分的嘶吼,连带着整个地面和四壁都受不住这强烈的冲击而为之颤抖。这突如其来的慌乱使得玄溟两人有小小的失措,然而他们坚强的内心就在这一刻体现了出来,在第一时间双双冷静了下来。理智,是解决所有问题的根源。无论什么状况下,都要保持一颗沉稳的心和冷静的头脑,否则明明很简单的事,很容易发现的事实,都会被恐惧和慌乱所遮蔽,找不到出路。

然而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慌乱,连最初应有的丝毫惊惶都没有。相反的我感到有些气恼,为何每次偏要到我说话的时候被各种情况打断,每每都是极为重要的时刻,明明看着想要的答案就在眼前,可偏偏就要这么被硬生生的打断。这样的感觉真的很窝火。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石头的影响,亦或是这情况来得太过突然,胸腔中有怒火不受控制的瞬间被点燃,刹那间便蔓延全身。胸口正中处有阵熟悉的悸动在不安的骚动,就要脱缰喷薄而出。我强自压抑着这份难耐的躁动,推扯着两个人向出口跑去。

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我心中有这样一个声音在急切的告诉我。

然而这时,原本放置石头的台子上,毫无预兆的赫然出现了一只巨兽的身影。貌如虎,上有角,眼大如铃,毛发浓密,通体明黄色繁复花纹,背后一双羽翼硕大无比。周身有不断窜涌的火苗,眼神中流露出的是不屑与傲慢。傲然俯瞰,如同君临天下的王者。

只一眼,刹那间,熟悉的感觉遍布全身。仿佛是隔了千年的钟声,终于在这一刻远远的敲响。震鸣在耳边,沉烈的轰鸣,刺痛了脑中的空白,有什么东西就要跃然而出。有个声音在呼唤,想起来吧,别再逃避。可是我该想起什么,该知道的是什么,我在逃避的是什么呢?这些我都得不到答案,无从寻起的源头,未知的惶恐,一一化为声声不断的轰鸣。心跳得有些快,耳边的声音骤然消失不见,满目只余下这凶兽的形态,四周的一切都化为晦暗,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再容不下其他。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它怒吼咆哮着从台上一跃而下,气势汹汹径直冲杀到我面前,怒目而视,似乎我夺取了它的什么东西而招惹得他如此恼火。它长满利牙的血口近在咫尺,鼻中喷涌的热浪将我吞噬。猩红的瞳孔,彰显着不知是愤怒还是嗜血。

“穷奇。”我呆然的看着他如此凶暴的举动,他在狂躁,我却怡然。狂风和轻云的强烈对比。面对眼前这样的它,我唇轻启吐出这两个字。

奇迹出现了。原本处在暴走边缘的凶兽,听得这两个字后,霎时间全身僵立,石化般呆立原地。本就硕大的双瞳因惊异更为扩张,看上去有些滑稽好笑。可它满瞳中尽是不信和惊异,还有很多莫名的情绪在眼底翻滚着,犹疑着,不确定着。

穷奇,这是它的名字。它认得我,难怪我对它会有如此熟悉的感觉。

“穷奇,你的角怎么不如从前光亮了。”这样的话语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心中却大为疑惑,然而却停不下来。这个时候,身体和大脑仿佛已经不属于我,或者说,已经不属于现在的我。那应该是存在于曾经的,认识面前穷奇的那个人。他们之间,有着无比清晰和温存的过往,能够心平气和的谈笑风生,相知相熟。

“穷奇,你怎么不跟着饕餮一起呢?难怪,是很久没有新鲜货吃所以才变成这样的吗?怪了穷奇,你为何要保持着凶兽的模样?”一句一句,陌生又熟悉到骨髓的话,字字句句从我口中吐露而出。

“穷奇,不知道以前那个我们经常去的小湖现在还是不是那么清亮了。这么久没去,会不会已经长满了杂草呢?”那个小湖,是我们秘密的所在。每次的不开心,我们都会在那个地方,一起看着高高的蓝天,和同样清澄的湖面。感受着湖面上清凉的风阵阵袭来,然后,就这么靠着它沉沉睡去。那时候的心里,没有纷杂,没有困扰,只有宁静和恬淡。似乎那样的日子,才是舒心的。

“穷奇,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呢?是谁把你困在这里,如果是你的话,怎么会甘于囚在此又别无他法呢?”就像多年不见的老友,偶然的相遇,平常的寒暄。这种感觉很奇妙,熟悉又陌生,美好得让人不住留恋。

面前的这只凶兽,从最初的惊诧和不解到后来的动容,瞳中有晶亮渐渐汇聚溢出。那样庞然的身躯,此刻却如同一个被遗弃的小孩子般,居然呜咽起来。瑟缩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和羽翼,小心的掩藏好利爪,像个乖巧听话的猫咪,在不住的蜷缩起身体,想要博得旁人的关怀和同情。那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猫咪,在即将下口的刹那停了手,却揪心与自己未遂的过失而自责不已。他如此可怜的样子,让我心生不忍,不由自主的想要伸手去抚摸它头顶的绒毛,安抚它受伤的情绪。可是,还不待我说些什么,它却忽的展翅,仰起头夺步飞了出去。那一刻,有豆大的湿润滴落在我脸上,我真切的感受到这湿润的灼热,几乎把我烫伤。这其中所饱含的情感,是我此刻无法解读的。

正当我疑惑不解,想抬步紧随它而去一探究竟时,耳边又清晰传来玄溟的声音。“喂玄汐,我们出去吧,太久了我怕那帮老头子回发现。”

我有些愕然,脚步也就此滞住。难道他们对刚刚突然出现又莫名消失的穷奇,一点都不恐惧和好奇吗?

我说:“刚刚的你们看到了吗?”

结果玄瑶和玄溟相视一眼,都诧异道:“你出现幻觉了?”

我恍然间顿悟,难怪方才那么大的动乱,玄溟和玄瑶始终没有出声。我太过于沉浸在同穷奇重逢的喜悦和熟悉中,而忽略了周遭的事物。平静到诡异的周围,如此明显的事实,我竟然没能发现。然而,那个时候的我,身体似乎已经不属于我了。就算当时我能够察觉到环境的不对劲,又能做些什么呢?

我对着他们摆摆手,招呼他们赶紧离开。刚才那一幕,看到的只有我。或者说,那本就是要给我看到的画面,只有我能够看到的画面。穷奇的出现绝非偶然,它必定受了什么牵引。而它的再现和逃离,也揭开了动荡的序幕。只是那时候的我不知道,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与我有关。

后来的岁月里我常常在想,如果当时我没有同意和玄溟来到这个山洞,就不会遇到穷奇,就不会解开封印放它出来,天下也就不必大乱,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灭门之灾。可是,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也不会有重来。很多事都是命中注定,早就写好的,无论怎么挣扎,无论有多少如果,结局都只有一个。人们只是不满于这个如果所带来的结局,所以总是想方设法的要找寻可以重来的机会,并在这个不满意中郁郁寡欢,带着懊悔度日。

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偶然,有的只是必然。所有的偶然,只是为了那最后出现的必然所做的马前卒。所以,没有必要去感叹已经逝去的曾经。懊悔和自责除了让自己的生命变得更加卑微和渺小之外,什么都带不来。强大的人永远是向前看的,因为昨天已是定数,今天已经迟到,只有明天才是未知的未来,正等待着人去刻画和描绘。

其实如果真的有一种可以重来的方法,可是代价是抹去你做过这件事的记忆,只有在达到了你认为的结局的时候才会再度记起。那么其实到了最后才会发现,原来自己无论怎样挣扎和努力,做了多么自以为周详的计划,弥补了多少曾经的过失和细节,结局还是一样。人生不会因为你多了多少年的惊艳而变得更精彩,生命就是,需要不断的新鲜和刺激,以及,对未来的向往和追求。

错过不是错了,而是,过了。

在踏出洞口的那一刹那,阳光很用力的照射进了我的眼,有被刺到的痛觉,似乎像是真的有什么东西被丢进了我的瞳孔里面,让我无法睁开。面对着这么耀眼的阳光,打散在身上有温热的舒适感。可是,我的心底却在隐隐发凉,一丝一缕,蔓延全身。而身侧,是玄溟和玄瑶不以为意和若无其事的淡漠神情,他们仅仅以为,这是次不算成功的探险罢了。可是我明白,隐隐有预感,这样平静到枯燥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我似乎能够听见不远处,就在耳边的,命轮缺失的一环“咔嚓”扣紧的声响。那轮盘已经开始运转,无人再能够将其停下。

很多时候我们都是无能为力的,自以为努力拼搏就能够赢得一切。什么人定胜天,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是,当宿命来临的时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早已知道的事实和过程,向着结局迈近,挣脱不开,最后连看都失去勇气。

今天,注定了是命轮开启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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