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明，县里的街道上便挤满了蓝布制服的工人，街道两边一团团的烟火气带着香味弥散。
宋明华身前放着一个油漆铁桶，铁桶下面划开一个口子，苏慧心正在往里面添蜂窝煤。
油漆铁桶上面架着家里的大铁锅，国内油香四溢，翻滚着小小的泡沫。
宋明华手脚麻利，将一根根油浸过的面条抖开缠绕，然后放在油锅中，接受了油锅的洗礼，一根根爆满的油条便漂浮起来。
“三分一根，香喷喷的油条勒~”
宋明华十分热情，用油纸包了送给客人，苏慧心便在旁边收钱。
他们的摊位旁边便是卖各种稀粥的，不少客人买了油条便坐在隔壁的摊位上吃。
也有急匆匆要赶着上班的，骑着自行车停在摊位前，宋明华便拿起剪刀，将油条剪成小段装在油纸口袋里，放在自行车的篓子里。
“这样方便放呢，等会也方便吃。”
早高峰过后，苏慧心开始收拾炉火，宋明华便顾着和旁边摊位的大姐闲谈。
“宋大姐，你这个油条味道真好勒，是有什么秘方吗？”
宋明华舍得成本，在油里面加了许多香油，所以才会这样香。
宋明华打着哈哈：“一个油条，哪里有什么秘方勒，没有许妹子你家的粥，我家油条也买不了这么多呢。”
苏慧心快速地将零散的收入规整数清楚，整齐放在旧腰包中，瞧着宋明华已经和周围的摊贩打好了关系。
“呵呵，宋大姐放心，明天我们到了就帮你把位置占住，这位置抢手呢，来晚了可就抢不到呢！”
宋明华摸出两分钱去店里给周围摊位的孩子各买了一根冰棍：“瞧瞧这两孩子多可爱，这么早就跟着爹娘来，真懂事！”
“妈，我来吧。”
宋明华抢着推着车，带头往前走：“没事，这一趟赚了多少钱？”
苏慧心听得，只当宋明华要钱，便伸手要将腰包取下来递过去：“三块一毛八分。”
“到了，已经开门了，正好。”
宋明华没有伸手去接腰包，而是抬眼看向眼前的招牌。
苏慧心听得转头看去，发现是新华书店。
店家才开门，搬着一个铁架子摆放在店门口，架子上夹着早报和杂志。
店内堆着乌压压满满的书籍，散发着书香和油墨香，苏慧心忍不住深深吸了几口气。
“愣着做什么，去看看能不能买到复习资料。”
店里老板听得转头看来，立刻便明白了两人意思：“是备考资料吧？距离七月份还有四个月，好些年轻人来买呢！”
说着店家拉开电灯，领头走到一堆垫在旧报纸上的书籍：“这边是文科科目，那边是理科科目，都是配好的。”
“文科理科一套配齐都是三块钱，对了我们店里还会放外语磁带，但凡是买了书的每天都可以来听。”
三块钱，辛苦一早上的收获若是全部花在她身上，苏慧心都能想到回家的时候家里的人会怎么说。
苏慧心捏着手中的腰包，回头看向宋明华，面色还带着几分胆怯：“娘，还是去买粮面吧。”
店老板瞧着自己着开门生意要黄了，当即说道：“姑娘，这可不是我吹，也就是你们来得早，很快这里就要排队了，这可不是随便买就买得到的。”
果然，便有三个年轻小伙子过马路朝着新华书店走来。
他们瞥了一眼宋明华的板车绕过去喊道：“阿姨，你这车挡着店门口了，能不能挪一挪？”
宋明华扶着板车对着苏慧心下命令：“慧心，快买，娘还要赶着回去呢！”
苏慧心掏出一叠细碎的钱递给店老板，店老板仔细点了点，让苏慧心抱走了一套书。
这套书不轻，但是苏慧心却一点都没有感受到重量，还觉得整个身心都轻飘飘的，有些不真实。
不过苏慧心很快就想明白了，四弟周安国正在备考，这些书肯定是给他买的。
回到家中，周安国才起床，扣着头皮出卧房，往四面寻人，跑到厨房去转了一圈口中喊道：“苏慧心，你死哪里去了？”
宋明华才将板车在门口放好，苏慧心听得叫她立刻进屋。
周安国瞧见劈头盖脸骂来：“早饭呢？你想要饿死我啊！你一大早就出去了，又去偷汉子呢？”
宋明华几步跨入屋内，扬手一巴掌给周安国扇醒：“这是和你大嫂说话的态度吗？”
周安国揉着自己的面皮一脸疑惑盯着宋明华，嘀咕道：“娘，你这一早上又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你打谁去，干什么拿我撒气啊？”
作为家中的小儿子，又是读书人，宋明华对他可是十分偏爱，什么都紧着他，何曾受过一句大话？
但是宋明华的脸色是真的，周安国也不敢再说，转头看着苏慧心捧着一捧新书回来。
“娘，这是给我买的吧？”
瞧着崭新的新书，周安国双眼闪亮，上前就要从苏慧心手中接过书去。
“那是给你大嫂买的，你自己不是有一份吗？”
周安国的手按着书，眼色满是怨怼：“娘，你偏心，凭什么我用旧书，苏慧心用新书，娘是不是撞坏脑袋了？”
宋明华咬牙，瞪着周安国，但见他衣衫皱巴，头发跟个鸡窝一样。
她确实撞坏脑袋了，当年才会这样宠溺这个不孝子，还指望他读书振兴家业，实在是可笑！
“今年七月份，你和大嫂一起去参加考试，谁考上了，娘就奖励谁一百块。”
周安国疯狂吞唾沫：“娘，咱们家有一百块吗？”
宋明华扬手又是一巴掌要打：“你这是在说老娘说谎，你这个不孝子，要吃早饭自己做去！”
说着推着抱着书本手足无措的苏慧心回房：“慧心啊，你若是就觉得累就先睡一会，家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苏慧心回到房间，这才发现卧房之中已经多了一张干净书桌和凳子，应该是早上婆婆悄悄搬进来的。
将书放在桌子上，苏慧心忍不住狠狠掐了一把手心，眼睛疼出了泪花。
害怕滴在书页上，苏慧心立刻抹掉眼泪，抚弄着书皮，忍不住就坐下来翻看起来。
而厨房内，宋明华又给了周安国脑袋一巴掌：“你这个臭小子狗嘴里说的是人话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