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哲的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淡漠的弧度，仿佛早已料到这个回答。
他不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张建林，等待下文。
无声的对峙，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具压迫感。
张建林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摆出一个谈判的姿态。
“VP的职位，L12的定级，现在不可能。”
“项目的绝对控制权，更是需要董事会层面讨论的重大决策。”
他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晰，试图重新夺回谈话的主动权。
“但是，”他话锋一转，眼中精光一闪，“你指出的那五个技术风险，确实值得警惕。”
“寰宇科技，不养只说不练的空谈家。”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张建林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同审视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又像是在评估一柄锋利却可能伤主的凶器。
“一周。”
“就一周时间。”
“证明给我看。”
“证明你有能力，解决你口中所谓的‘致命缺陷’，哪怕只是拿出切实可行的初步框架！”
“证明你有能力，凝聚起推动这个项目的核心力量！”
“如果你能做到……”
他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但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这是一场赌博。
用一周的时间，赌姜哲不是在虚张声势，赌他真的拥有扭转乾坤的能力！
更是张建林给自己留下的回旋余地。
成，他顺水推舟，收获一个可能的天才，将星链计划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败，他也能将责任完全推给姜哲，轻松撇清关系，甚至可以借此打压潜在的威胁。
姜哲笑了。
不是嘲弄，也不是冰冷。
是一种猎人看到猎物踏入陷阱的，愉悦。
“好。”
一个字，干脆利落。
没有讨价还价和丝毫犹豫。
仿佛这一周的考验，对他而言，不过是走个过场。
这让张建林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心理优势，瞬间荡然无存。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个“机会”，是不是也在对方的算计之内？
“一周后，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姜哲转身，没有丝毫留恋，“希望张总准备好新的任命书。”
说完，他拉开厚重的红木大门，径直走了出去。
留下张建林一个人，对着满室的冰冷空气，和窗外那片璀璨却无法带来暖意的夜景，久久沉默。
……
电梯轿厢平稳下行。
金属内壁倒映出姜哲年轻却异常沉静的面容。
他的眼神深邃，如同古井，不起波澜。
张建林给出的所谓“机会”，在他看来，不过是意料之中的最优解。
既要利用他的能力，又不想立刻付出对等的代价，更要设置防火墙，规避自身的风险。
典型的上位者操作。
可惜，这一世，他姜哲，才是棋盘外的那只手！
一周时间？
足够了。
他的大脑高速运转，前世星链计划从初创到辉煌，再到内部倾轧最终分崩离析的所有关键节点、核心人物、技术瓶颈……如同最高权限的数据库，在他脑海中清晰展现。
第一个目标，必须是撬动现有技术团队中最关键的那枚钉子！
电梯门再次打开，回到灯火通明的研发区。
姜哲没有片刻停留，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
拿起桌上的内部通讯电话，指尖在按键上快速点过。
嘟…嘟…
电话接通。
姜哲甚至没有看来电显示，直接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赵总监吗？我是姜哲。”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疲惫，但努力维持着威严的中年男声：
“姜哲？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赵宏，寰宇科技资深技术总监，L10级别，在研发中心根基深厚，人脉广布，是星链计划现有技术团队里，除了姜哲之外，最有话语权的人。
也是前世，最早被杨斌收买，反戈一击的关键人物之一。
姜哲当然知道他为什么疲惫。
“长话短说，赵总监。”
姜哲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关于集团即将推出的新一轮核心员工期权激励计划，董事会刚刚通过了最终细则。”
电话那头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内部早已流传出各种版本的激励方案，但都只是捕风捉影。
“最终细则……比现在流传的任何一个版本，都要优厚得多。”姜哲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特别是针对星链计划这样的战略级项目核心成员。”
赵宏没有说话，但姜哲能想象到他此刻竖起的耳朵。
钱，谁不爱？
尤其是对于赵宏这样，人到中年，技术能力已到瓶颈，上升空间有限，只能寄望于公司福利和项目分红的人来说。
但这还不够。
不足以让他在张建林和姜哲之间，做出明确的选择。
姜哲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神秘和诱惑：
“另外，我个人渠道，刚好多出一个……南海市顶级国际学校，明年的推荐入学名额。”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赵宏的脑海中炸响！
他的儿子，明年正好小升初！
为了这个顶级私立学校的名额，他这段时间托了多少关系，愁白了多少头发！
那所学校，不仅硬件顶级，师资雄厚，更重要的是，背后代表着南海市最顶尖的教育资源和人脉圈子！
是他费尽心机想要让儿子挤进去的阶层通道！
但名额，尤其是非学区内的推荐名额，简直比登天还难！
“当然，只是一个推荐名额，具体流程还是要走的。”姜哲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精准地拿捏着对方的心理，“不过，我这里刚好有一份……嗯，学校内部最新的招生简章，还有特殊通道的联系方式。”
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份所谓的“内部简章”和“特殊通道”，自然是他凭借前世记忆，加上一点小小的“技术加工”，伪造出来的。
但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足以以假乱真，至少，能让焦虑的赵宏深信不疑！
利益的重锤！
子女前途的巨大利益！
精准无比地砸在了赵宏心中最柔软、也最焦虑的地方！
远比单纯的金钱激励，更具杀伤力！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仿佛能听到电流的滋滋声，以及……压抑的，越来越粗重的呼吸。
姜哲没有催促。
他有足够的耐心。
因为他知道，赵宏没有选择。
良久。
赵宏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无法完全掩饰的，轻微的颤抖：
“姜……姜工，你需要我做什么？”
称呼，已经从“姜哲”，变成了带着敬意的“姜工”。
妥协，已成定局。
“很简单。”姜哲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从现在开始，星链计划的技术团队，我需要你的全力支持。”
“动用你所有的资源和人脉。”
“帮我，扫清一切障碍。”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然后，是一个沉重的，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的字：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