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扯皮了半天,直到搬出太子,周嬷嬷才不情不愿的递了本账本过去:“要管家先看账,姜娘子要是有本事,就把这账本看清楚了。”
陶嬷嬷知道这老货也就磨到这儿了,她接过账本,狠狠瞪她一眼,这才去找姜霁月复命。
姜霁月接过账本翻了两页,便将东西丢到了桌上:“送回去吧。”
陶嬷嬷和丫鬟红玉对视一眼,有些不解:“娘子,这可是府中的开销账本,若是送回去,只怕那边儿就不会再轻易给我们了。”
姜霁月抬手指了指上头的数字,冷笑一声:“这账面太干净了,与王府人数和实际开销根本不符,就是他们做的空壳账本,要来也无用。”
这群人以为能糊弄她,全然忘了她是商户出生,论算账还从未输过。
陶嬷嬷一惊,拿着账本便翻,待看清楚上头的数字,当即气得不轻。
“一群狗奴才,老奴这就去找他们!”
说着,她气冲冲便往外走,却被姜霁月叫住。
“不急。”
她想起前世之事,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不出五日,他们就会把账本乖乖送上门来,求我掌家。”
此事暂且告一段落。
入夜,魏夜寻并未如昨日一般前来,姜霁月乐得清闲,独自合衣而眠。
二八天气,春风拂面,窗外杨柳依依,春动柳梢,沙沙作响。
此夜无星,唯有明月一轮高照,偏偏宫墙巍峨,将流水般倾泻而下的月光悉数阻隔。
她没有关窗,仿佛这样便能从风中捉到一丝春信,只是夜凉如水,昏昏沉沉间,姜霁月还是被寒意缠上。
她忍不住瑟缩,后背却忽然抵上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水沉香的气息伴随着灼人的温度,雾般丝丝缕缕缠绕而来,将她整个包裹,姜霁月下意识往后靠了靠,仿佛听到了一声极轻极浅的笑。
后半夜,姜霁月睡得很好。
次日,她依旧是辰时前起身,洗漱完毕后前往饭厅用膳。
巧的是,淑妃和苏明柔都在。
姜霁月请了安后入座,正专心喝粥时,一旁的淑妃忽然开口:“再过几日,便是一年一度的诞祭礼了。”
所谓诞祭礼,是因新帝诞辰与先帝祭日所隔不过两天,一个举国欢庆,另一个却要举办祭祀典礼。
先帝祭日在前,按理说应当先办祭祀,再办寿宴,可难就难在丧事与喜事所用之物完全不同,采办规格也风马牛不相及。
“你们是今年刚入东宫的新人,本宫与陛下和皇后娘娘商议,这次诞祭礼就交由新人来办。”
淑妃说的轻描淡写,可在座两人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此事办不好虽然会掉脑袋,可一旦办好了便是大功一件。
苏明柔心思活络,当即开口:“母妃,此事就交由我来做吧。”
她眉眼含笑,不动声色扫向姜霁月:“姐姐是从乡下来的,被京城这些礼仪规制一窍不通,万一闹了笑话,岂不是丢了皇家颜面?”
“我从前在家时,曾为祖母举办过寿辰,对这些事颇有经验,定不会给母妃丢脸。”
淑妃并未立刻应下,而是看向姜霁月。
姜霁月垂眸不与,全无反应般低头喝着自己的粥,似乎根本不想插手此事。
淑妃皱眉。
大约是因为怜惜姜霁月不易,又因为两人出身相似,淑妃多少偏向些姜霁月。
这事若是让苏明柔办成了,无异于掌家权往后都会在苏明柔手中。
先不说陛下如今还未下旨,就算日后真让姜霁月坐上太子妃之位,她也是个有名无实的太子妃,在这府中。
就算太子再疼爱也无济于事,甚至可能会影响到魏夜寻登基后皇后之位的归属。
见姜霁月迟迟没有表态,淑妃咳嗽一声道:“姜氏,你怎么想?”
姜霁月抬眸,微微弯唇:“儿媳确实不精通这些,不如让苏侧妃先试试吧。”
淑妃见她这一副人淡如菊,与世无争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自己有心为她争取,偏偏这丫头不争气。
她无奈道:“罢了,既如此,此事便交给苏侧妃去做。”
“你可要好好筹备,万不可掉以轻心。”
苏明柔面露喜色,连忙躬身行礼:“是,臣妾定不会让母妃失望!”
……
“娘子,您怎么就让苏侧妃应了这桩差事呀!”
一回屋,陶嬷嬷和红玉便急的上火。
诞祭礼可是在陛下面前露脸的大好机会!
若这事儿真让苏侧妃办成了,他们娘子在府中哪里还有余地?
姜霁月却不慌不忙,反倒坐在桌前,替自己斟了壶茶:“无妨,拿了差事又如何,能做好才是真本事。”
她抬眸看向两人,见他们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弯起唇角:“与其在这儿为我着急,不如出去替我看看小厨房里炖的甜汤好了没。”
陶嬷嬷和红玉无奈,却也只能听命离开。
窗外暖阳如金流洒,铺满案桌。
姜霁月盯着那一寸阳光,思绪流转。
前世今日,一样是苏明柔领了差事。
她也在淑妃面前争取,可奈何先前淑妃对她坏了印象,根本未将她放在眼里。
可没想到,苏明柔根本撑不起如此重大的场面,诞祭礼第一日的祭天大典就让她给办砸了。
不仅法事的规格小了,就连流程都出了错,闹出了天大的笑话。
为了推卸责任,苏明柔便将一切事情都归到了姜霁月头上,指责她因争不过自己心生嫉妒,蓄意捣乱。
姜霁月试图辩解,可她确实曾与苏明柔相争,再加上苏明柔安插在她身旁那些丫鬟们的指证,根本没人信她。
最终还是魏夜寻出面为她求情,说她乡野出身不懂这些,才勉强保住了一条命。
可从此以后,姜霁月愚蠢、善妒、没见识不知礼的形象,也彻底在陛下那边根深蒂固。
于是寿宴过后,陛下一旨诏书,宣布她与魏夜寻的婚书不做数,将她贬为了妾室……
姜霁月轻轻吐了口气,端起茶盏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毫无温度,冰凉彻骨。
从那日起,魏夜寻对她的不喜也生了根。
不,或许不是不喜。
只是逐渐发现,他们并不合适。
一个商户出生的乡野女子,与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终究是不相配的。
他们之间天差地别,哪里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这辈子,魏夜寻对她态度大变,大概也是觉得她知情识礼,勉强配站在他身边罢了。
殊不知姜霁月已经不稀罕那个位置了。
“姜娘子。”
姜霁月正出神,门外一阵呼唤扯回了她的思绪。
她扭头看去,只见苏明柔的贴身侍女心儿正站在门外,笑意盈盈:“我们侧妃请您过去,说有要事相商。”
言罢,大约怕被姜霁月拒绝,又赶紧开口:“侧妃娘娘说了,事关诞祭礼,还请姜娘子务必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