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吵。
我极少听见黎烬这么暴怒的声音。
“滚!再去找!我不信全天下无药可解!”
“陛下……这毒已中三年有余,深入骨髓啊……”
手指刚一动,就被人握住。
是黎烬。
他眼睛通红盯着我,头发凌乱,下巴还冒出了胡茬。
真狼狈啊。
他身后跪着一排太医,战战兢兢。
“别为难他们了……”
这毒本就无药可解,就算黎烬把他们都杀了,我也是要死的。
黎烬看着我,喉结剧烈滚动,声音像从沙砾上滚过,一字一顿:“你早就知道了。”
我不在意地点头。
手指被他攥得生疼,我皱眉抬头,却愣住。
我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黎烬了?上次他露出这幅委屈悲痛的神情,还是三年前。
我亲手打断他腿那日。
他痛得满头是汗,藏蓝的衣服被血染成黑色,却固执的伏在地上,扯住我的裙摆。
明明流着泪,却又仰头,讨好着冲我笑:“阿檀,别不要我。”
“你要我这条命,你就拿走,可你……你别抛下我。”
我喉中酸涩,手心早已鲜血淋漓,却始终一言未发,转身离开。我怕一出口,哭声就藏不住了。
“许檀!你敢走!你别后悔!”
身后黎烬还在哭喊。
可我知道,等他回到苗疆,等他得知我父皇做了什么,他就不会再爱我了。
他会恨死我。
只是我没想到,父皇根本没打算让他活着离开。他给黎烬下了毒,无药可解。
黎烬送过我很多蛊虫,其中就有移转,不但转移痛苦,也可以将他人之毒转到自己身上。
我用了。
第一次毒发时,我躲在黎烬曾经住的宫殿里,五脏六腑像被灼烧一样痛,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
挣扎间枕头下的小木盒被我打落,东西七零八落散在地上。
我抖着手一件件捡起。
送他的竹蜻蜓,第一次给他包扎伤口的手帕,绣的歪歪扭扭的香囊……
这些毫不值钱的东西,被他视若珍宝,小心收藏。
我缩在地上,压抑的呜咽从喉中溢出。
最后,我看到了一支华丽复杂的银钗。
苗疆饰品多为银器。
初见黎烬,是在宫宴上。少年面色苍白侬丽,身上繁复的银饰叮当作响,只一眼,摄人心魄。
可宫宴结束后,我看到富家子弟对他拳打脚踢,嘲讽他像个姑娘。
很俗套的相遇,我救了他。
我总缠着他,要他给我也做一支银钗。
直到后来,我才知,苗疆的银钗,只赠心上人。
原来,他准备了,只是没来得及送我。
我又哭又笑,抖着手,将它戴在头上。
那时我不知黎烬会亲手砍掉我父兄的头颅,不知他会折磨我三年。
不知我们之间会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我躲在他的房间嚎啕大哭,只知道,我好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