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沈药,过来
谢渊并未理会薛遂川,垂下了眼睛。
从他的角度,看见沈药光洁额头上的细密汗珠。
“剑给我?”
商量的语气。
沈药发出嗯的声响作为回应,不知是否因为受到了接连的刺激,声音控制不住的发抖。
谢渊听出来了,皱了皱眉头。
他从沈药手中接走铁剑,这把剑沈药双手并用抬起来都艰难,在谢渊手中,却好似没有重量。
他看向了薛遂川。
谢渊长了一张俊美异常的脸,只是数百数千场尸山血海的搏杀,在他身上留下了浓重的血腥气。
这般居高临下地睥睨,犹如玉面修罗,凌厉杀气铺天盖地而来。
薛遂川不敢直视,浑身发僵。
“你刚才,说了什么?”
谢渊缓缓开口,嗓音沉缓如深水。
薛遂川二话不说地跪了下来,“表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敢了,今后再也……”
那些太医、神医过来给表哥把脉看病,他基本上是在场的。
他分明听见他们说过一遍又一遍,他们说,靖王伤势太重,只怕是这辈子都醒不过来。
若非如此,今晚他怎么敢?
从小到大,他都怕极了这个靖王表哥,知道他心狠手辣,铁面无私。
结果今晚,他想要轻薄表哥的新妇,正好被表哥逮了个正着……
“本王在问你,”谢渊忽然开口打断,“刚才说了什么。”
他调转了手中长剑,锋利剑尖点地,发出“叮”的一声锐鸣。
薛遂川身子一抖,后背渗出冷汗,迟疑地抬起脑袋,“我……我刚才说……”
谢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他似乎在耐心地等他往下说。
薛遂川喘了口气,硬着头皮,“我说,待会儿叫他们退下,我们就在表哥床前……”
“不是这句。”
谢渊出声提醒,顺势把后面那些恶心黏腻的话给堵了回去。
薛遂川顿了下,艰难回忆之后,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表哥不会知道的,天底下太医、名医都来过,个个说他这辈子醒不过来,他早就是个废人了。”
谢渊颔首,“对,这句。”
他嗓音中似乎带着笑,却并不显得温和亲近,只叫人毛骨悚然。
他朝着薛遂川迈开步子。
剑尖在地面划过,发出刺耳声音,仿佛狱恶鬼,从地狱爬出来索命。
薛遂川如坠冰窖,脑袋重重磕在地面,“表哥!我真错了!求你看在我爹的面子上饶了我吧!我是我爹唯一的儿子啊!我爹救了你的命,你答应他会照顾我们的!”
听他提起舅舅,谢渊的眸子沉了沉。
谢渊在薛遂川身前站定。
薛遂川抬起了头,满眼满脸,早已是涕泗横流,“表哥,你是不是原谅我了?你信我!我真的知错了……”
“看在舅舅的面子上,本王饶你一命。”
谢渊眸光深邃,嗓音冷冽,“若有下回,本王不介意送你下去,由你爹亲自管教。”
薛遂川如蒙大赦,赶紧照着地上猛磕了三两个响头,“是!是!表哥教训得是!我今后必定老老实实的!”
谢渊蹙着眉,“滚出去!”
薛遂川求之不得地哎了一声,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快步出去了。
门外青雀见着他,惊讶地哎了一声,“薛公子?你不是出去了吗?怎么会……”
薛遂川哪里有功夫理会她,抹一把脸上汗水便溜出去了。
青雀察觉到了不对劲,扬起声音,问:“王妃,您没事吧?”
“王妃”二字钻进耳朵,谢渊明显愣了一下,分明握惯了刀剑的,一瞬间那手中铁剑却险些从掌心滑脱。
沈药扭头看向谢渊,声音轻轻的,“要让他们进来吗?”
谢渊对此不置可否,反而吐出了两个字眼:“王妃?”
尾音轻轻上拂。
沈药一下红了脸,不好意思极了,“陛下要给我指婚,问我想嫁给谁,所以我……”
“所以嫁给我?”谢渊
沈药温吞地嗯了一声,转念想起来,他是有心上人的,又道:“没关系的,虽说是陛下指婚,但我们也可以随时和离。”
“和离之后呢?”
谢渊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眼睫微垂,眸底的情绪晦涩不清。
“去找太子?”
沈药一愣,正要否认。
却听见“咚”的一声,谢渊丢开了手中的佩剑。
沈药不由得讶然。
她听说,谢渊几乎将这柄剑视作了妻子,他给佩剑取了个特别的名字,杀了人沾了血之后,总要拿帕子擦干每一处,保养更是处处精细。
他怎么就这样随手扔地上了?
“沈药。”
谢渊叫她,声音中带出几分疲惫沙哑。
沈药看过去。
“过来。”谢渊又道。
沈药乖顺地走上前去,看他脸色苍白,张了张嘴唇,“你要不要……”
忽然肩上一重,是谢渊靠了过来。
他的脑袋抵在她的肩头,沈药听到一阵均匀而又绵长的呼吸。
许久,他都没再说话。
“青雀!丘山!”
沈药很轻地叹了口气,转过头,对着门外发出呼唤,“快进来!”
—
王太医连夜被请到了靖王府上。
丘山守在一旁,又惊又喜,一见王太医收回把脉的手,便急不可耐问道:“如何?王太医?王爷是不是马上就要康复了?”
“这不应该啊……”
王太医眉头紧锁,难以置信,“王爷当真醒了?”
沈药就坐在床前,闻言接上话茬,“是真的。我亲眼所见。”
王太医略一沉吟,“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王爷的身子远远没有痊愈,他醒过来,应当是受到了什么巨大刺激,强行突破了身体的限制。”
又问:“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
沈药抿了下嘴唇,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了下。
她不可能说,是因为薛遂川想要轻薄她,还是当着谢渊的面。
这样有损她的名声。
“照太医这么说,”丘山却已是另辟蹊径,恍然大悟了,“若是今后时常刺激一下王爷,王爷就很有可能会真的醒过来?”
王太医倒是被他这话问得一怔,也忘了去问发生什么,思量许久,得出结论,“兴许,真的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