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意。”刘氏眼眸沉了沉:“娘知道你委屈,可我岑家只剩下这一个孙子了呀,就当娘求你了……”
此话一出,当即有好事者跳出来。
“世子夫人,你身为儿媳,怎可让婆母求你,况镇国公一脉只余这一个孩子,你莫不是要国公府断后不成!”
“是呀!世子夫人也太善妒了,兹事体大……”
周舒意假意掩面抽泣,直到周围安静下来,她才泪眼朦胧地缓缓张口。
“诸位误会了,我并不是不想认这个孩子,只是……”
“今日颜谷姑娘拿着玉佩上门,开口便说腹中怀有世子的孩子,可说到底,这些也只是颜姑娘的一面之词。”
“舒意想的是,不如等孩子出生,滴血验亲,届时确认了孩子是子安的,再入族谱不迟……”
此言一出,也有不少人赞同。
“是这个道理,如今世子身死,那姑娘腹中的孩子是不是世子的,也就是她一句话的事,确实该谨慎些……”
关系家族继承的问题,在场的族老站出来,严肃道:
“是啊,老大媳妇我知你失去子安心痛,可仅着这一块子安的贴身玉佩,就断定是子安的血脉,实在是有些草率了。”
“兹事体大,还是等老大从战场上回来再说。况且与其认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不如从族中二房、三房里挑选一个过继。”
老国公自儿子战死的消息传回来后,便再度披甲上阵,如今还远在边关,连儿子的葬礼都没来得及出席。
眼见风向偏向周舒意,刘氏和颜谷黛眉微蹙。
颜谷当即便哭了出来。
“老夫人,就算给奴婢一百个胆子,也断然不敢拿这事开玩笑。奴婢肚子里怀的,的的确确是子安的孩子。”
周舒意面色和善地拉起她。
“我知妹妹委屈,但你也不想着孩子出生后,因身世遭人非议吧,等日后孩子出生,确认是夫君的孩子,姐姐再与你赔不是。”
周围人赞许道:“世子夫人深思远虑,心胸宽广,真是世家典范!”
颜谷一口气提不上来,也咽不下去,只好嚅嗫着应好。
刘氏有些动摇,但还是想接着劝。
周舒意转身悄悄附在刘氏的耳边。
“婆母,若颜姑娘腹中的是男孩儿,将来可是要继承国公府家业的,咱们需得仔细。”
“若是个女孩……那也不必大费周章,咱们一切等瓜熟蒂落了再探讨也不迟。”
周舒意深知刘氏重男轻女,这番言论必定会打动她。
果不其然,刘氏不再劝阻,脸上的冷意一瞬转换成了和蔼。
“难为你想得周全,娘都听你的。”
刘氏起先也是因意外得了孙儿而感到高兴,但也不免担心自己儿子被狐狸精迷了眼。
只是儿子特地交代了,为了母子情分她不好发作。
如今借着周舒意的话顺势而为,也算是遂了她的意。
……
葬礼结束后,按照规矩,还会举行七日法事,超度亡灵。
这几日,府内一直弥漫着烧纸钱的呛味。
上一世,周舒意整整七日都待在灵堂,即便那里烟熏火燎的,她的眼睛还在那时落下了见风流泪的毛病。
重来一次,舒意自然是能偷懒变偷懒,这不没跪多久,她便借口头疼,搀着嘉月到花园闲逛。
“夫人,咱们不在灵前跪着,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了,岂不是让那外室抢了风头?”
“要不咱们装装样子,您若是实在跪得疼了,奴婢再帮您加厚一下护膝?”
嘉月不清楚自己上一世发生的事情,周舒意自然不会责怪她。
她只是好笑地摇了摇头,“如此春景浪费在一个死人身上岂不可惜?那树上的果子熟了,你帮我去打几颗尝尝鲜。”
嘉月闻言大惊失色,低低说了声夫人不要乱讲,却还是听话地小跑过去。
周舒意看着这丫头活蹦乱跳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上一世嘉月被他们打断双腿的场景,眼底的恨意一闪而逝。
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只见一个身姿挺括的僧人匆匆穿过内院的竹林。
来不及告知嘉月,周舒意急忙跟了过去。
不会错的,那个午夜梦回,在自己病榻前毫不犹豫转身的背影,她就算死了也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