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母亲,周舒意心口仿若被一只大手狠狠蹂躏,比起身上的疼痛比不上其十之一二。
前世,她被困后院,连母亲病重去世前,都未曾尽过半点孝心。
周舒意眼底腾升起一篇氤氲的雾气,嘴唇颤抖着。
“娘……”
刘氏暗道不好,强撑起笑容迎了上去。
“亲家,你来了,这帮下人真是没有一点眼力见儿,竟也不通传一声。”
白永芳看都不看她一眼,命带来的人推开钳制着周舒意的两个婆子,心疼地将她搂在怀中。
“提前通传了,我又怎能看到国公府这出大戏!国公夫人也不必喊人来了,我既敢来,便是早有准备,带的家丁可不比你国公府的少!”
白永芳身姿丰腴,穿着织锦绣花的精美服饰,佩戴着璀璨的珠宝和翠绿的首饰,随着步伐环佩叮当作响。
常年行商,让她的气势丝毫不输给侯门公府夫人的气势。
“好一个国公府,好一个名门望族!”
“才在自己儿子葬礼时迎了外室进府,今日又无故鞭打儿媳,下一步是不是便要逼着媳妇给自家儿子陪葬?”
白永芳视线锋利,字字珠玑!
刘氏眼底不耐一闪而过,脸上却虚浮着笑意:“亲家这是说的什么话。”
“舒意如此贴心,我向来是当成亲生女儿般对待,怎会欺负她?”
“实在是,子安去后,我国公府嫡系血脉只余那外室肚子里唯一一个,不巧舒意又冲撞了这孩子的气运,我这才请教了大师,为舒意驱邪,实在是无奈之举……”
“亲家向来通情达理,想来定是能明白我的苦衷。”
白永芳冷笑一声。
“怎么,若我继续追究,便是我不通情达理了?”
国公府虽然不如往日辉煌,但是刘氏自诩是国公府老夫人,身份地位尊贵,怎么着也轮不到一个成日在外抛头露面的商妇人跑来质问。
刘氏脸上闪过不快,语气自然也变得生硬。
“亲家有所不知,子安是被舒意所害。”
“这么说来,你那不成器的儿子,竟不是战死的?”
白永芳讥讽地看着刘氏。
“休要胡说。”刘氏的语气沉了沉,恨不能直接将人扫地出门。
“刚刚大家都听到了,是舒意的八字有异,和子安的八字相冲突,住持在帮着化解,如若不然,会危及子安唯一的孩子,何来国公府苛责舒意一说?”
白永芳只觉得荒唐。
“问名纳吉之时,难道你们给的不是岑子安的庚帖?”
刘氏感觉是鸡同鸭在讲,气得额头突突跳,不想再留情面。
“子安刚走,府邸上下很忙,恕招待不周,改日再来吧。”
“你心虚什么?”
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撵走,白永芳丝毫没有窘迫,面不改色看向刘氏。
“舒意是你们明媒正娶过府的,问名纳吉一样不少,是合过八字的!现在说两人八字不和,那定然有人从中作假,舒意的庚帖,是我亲手交出去的,没有作假,那作假的,显然就是你们了。”
白永芳一介女流能纵横商场十余年自然没那么好应付。
刘氏被气到哑口无言。
“阿弥陀佛。”
方才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住持站了出来。
“这位施主,物换星移,日迈月征,时移世易,万事万物皆在变化中,此时,非彼时也。”
“出生日期虽然没有变,可结合今日的子卯寅丑,确相冲突,还请施主,不要妄言。”
说完,住持抬眉看了眼白永芳。
白永芳从他眼神里,看到了一丝锐利,那眼神不似一个出家人,仿佛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
只是待她细细打量,那住持却又低垂着眉眼,恭敬得仿佛方才那眼神是她的错觉一般。
“依你所言,庚帖倒是需要每年一合了,请问各位,你们听过这样的规矩吗?”
白永芳丝毫不被他的说辞影响,油盐不进的看向他们。
住持冷睨过来:“这位施主,佛法犹如虚空藏,深邃无垠,包藏万有,其智慧与真理,唯慧心能悟。你可以不信,但不能亵渎。”
“到底是我见识浅薄,还是你在妖言惑众,一问便知!”
白永芳看了眼身后的婢女,身后的婢女点了下头,便走了出去。
“舒意,你先坐下啊,娘今天定不会让他们再欺负你了。”
白永芳将人扶到椅子上,让女儿靠在自己的怀中能舒服些。
周舒意眼眶湿润,嘴唇发干,轻唤出口:“母亲。”
很快婢女回来了,她的身后跟着身形枯槁,须发花白,双眸囧囧有神,走起路来步履生风,宛若仙人的老僧。
一看就是德高望重,参悟高深之人。
看到人,刘氏的眼神倏地敛了敛。
“岑老夫人。”长者朝刘氏略微施了礼。
刘氏忙恭敬的回了一礼,眼中闪过抹诧异。
“静莲大师,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静莲大师和善地行了一礼,看向老僧人:“老衲曾在法坛论道时与广缘寺住持,有过一面之缘,不知住持是否还记得老衲?”
住持不动神色地朝他行了佛礼:“静莲大师,佛法高深,贫僧怎会不记得。”
静莲大师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说出的话却不是十分客气。
“相国寺乃国寺,老衲作为相国寺的住持,祈福纳吉自认还算是有本事的。”
“当年世子和世子夫人的八字,是老衲和的,你刚刚那些话,是在质疑老衲学术不精?”
静莲大师炯炯有神的目光从广缘寺住持的身上移到刘氏身上:“国公夫人,你若不认可老衲,直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