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是青缎车帘,耳边是京都三月淅沥的春雨声,她还没有从被烈火焚烧的痛苦中回过神,袖子被人轻轻扯了扯。
“姑娘?”雪青又唤了一声。
沈池鱼怔怔地看着才十四五岁的雪青,和记忆中七窍流血的那张脸重叠在一起,又快速分开。
她下意识抓住雪青的手腕,感受到皮肤下跳动的脉搏。
她又颤抖着抬起手,没有烧伤,没有铁链的勒痕。
噩梦褪去,她回到现实。
不,不是噩梦,那是她的前世。
她回到了五年前!
沈池鱼收回视线,掀开车帘,任由冰凉的雨水落在脸上身上,浇灭方才梦中灼烧皮肉的大火。
她抬头看向朱漆大门上方“敕造相府”的匾额,眼里恨意丛生。
前世种种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
沈令容的陷害、母亲的偏心、父亲的漠视、兄长的疏离、夫君的欺骗……
以及,那场将她活活烧死的大火……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让她更加清醒,她在三日前浴火重生,回到悲剧的起点。
回到了刚被认回相府的时候,回到了这群豺狼虎豹还没将让她啃食殆尽的时候!
这一世,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台阶上传来环佩轻响,穿着月华流锦长裙的少女执伞款步而来,广袖随步履曳出浅浅银波,少女驻足在马车旁,眼角眉梢漫开明媚的笑意。
“妹妹终于到了,”沈令容语带喜悦,伸手要来扶她,“母亲从昨日起就念着呢。”
沈池鱼的视线落在那双如柔夷一般白嫩无暇的手上,她停顿几秒,前世就是这双手,亲自扣上锁链,点燃大火,任她怎么呼喊也不为所动。
“多谢姐姐。”沈池鱼垂下眼眸,声音里藏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冷意。
她扶住沈令容的手,在即将踏下马车的瞬间,沈令容借着伞的遮挡,猛地拉了她一下。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小把戏。
让她众目睽睽之下摔下马车,和相府众人见的第一面,就是跌进泥泞里出糗被嘲笑。
沈池鱼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她假意踩空,惊叫一声向前扑去,又在跌倒的瞬间,猛地抓住沈令容的手腕,借力稳住身形。
同时,另一只手“不经意”地扯断了沈令容腕上的珍珠手链。
珍珠噼里啪啦散落一地,沈令容瞳孔骤缩的刹那,沈池鱼的膝盖如铁杵般撞向她的腿弯。
沈令容本能地去攥沈池鱼的袖子,用力过猛,布料撕裂,她细长的指甲在沈池鱼的手臂上狠狠划过,鲜血顿时渗了出来。
沈令容‘扑通’一下面朝相府大门跪的狼狈,手上的伞掉在一边,月华长裙染上脏污。
相府门前等着的一群人中,不知道是谁没憋住笑出了声,沈令容脸上闪过一抹愤恨,很快又掩盖起来。
“哎呀!”沈池鱼赶在沈令容之前惊呼,“姐姐你还好吗?”
“怎么回事?”丞相夫人林氏终于不再继续高高在上的站在府门前,而是快步走过来,满眼心疼的去扶沈令容起来。
“母亲,”沈令容眼中噙满泪水,怯怯地看了眼沈池鱼,“是我……”
“是我不小心,”沈池鱼打断她,声音柔弱却清晰,“姐姐好心扶我,我下车时没站稳,扯断了她的手链。”
沈池鱼没遮挡被抓伤的手臂,鲜血已经顺着手腕流到了指尖,她恍若未觉:“姐姐踩到珍珠才滑到,是我没及时拉住她。”
林氏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最终停在沈池鱼流血的手臂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怎么这么不小心?刚回来就闹出这种事。”
沈池鱼垂眸不语。
沈令容连忙道:“母亲别生气,妹妹在乡下长大,初来乍到,一时紧张也情有可原。”
她转向沈池鱼,一脸关切:“妹妹别太自责,我就是摔了一下,母亲是太担心我了,她心里也很在意你的。”
多么善良可人的姐姐。
一边提醒众人沈池鱼是乡下丫头上不得台面,一边彰显着和林氏的母女情深。
沈池鱼在心中冷笑,前世她就是被这副假面所骗,以为这个占据了她位置的少女是真的欢迎她。
直到后来才知道,沈令容从她踏入相府的第一天起,就在谋划如何除掉她。
“多谢姐姐关心。”沈池鱼低眉顺眼地回答,在抬头时捕捉到沈令容没藏好的一丝嫉恨。
因着她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