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被扣住的瞬间,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萧执的指尖直透沈知微的骨髓!
那力道极大,如同铁钳,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欲,精准地按在她因施针而尚未平复的、异常强劲的脉搏上。
完了!
沈知微脑中警铃炸响!
这绝非普通病人的脉搏!更糟糕的是,她指间还夹着一根未来得及收回的金针!
萧执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紧紧锁着她,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剖开。
他微微倾身的姿势带来巨大的压迫感,冰冷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耳廓,那句“亲自诊治”如同毒蛇的信子,带着致命的威胁。
暖阁内的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
小莲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萧执身后的两名侍卫如同雕塑,手按刀柄,眼神冰冷地扫视着屋内,任何异动都会招致雷霆一击。
沈知微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但前世经历灭门血仇、在生死边缘挣扎磨砺出的惊人意志力在此时发挥了作用!
越是绝境,越要冷静!
电光火石间,她做出了决断——示弱!将计就计!
“王…王爷…”沈知微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本就苍白的脸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呈现出一种濒死的青灰。
她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装病都要剧烈、都要真实!
仿佛被萧执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冰冷的气息彻底“惊吓”到了极点。
“呃…咳…咳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剧咳骤然爆发!
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蜷缩,另一只未被扣住的手死死抓住胸口衣襟,身体抖如风中残烛,额头上瞬间布满豆大的冷汗,眼神涣散,呼吸急促得如同破败的风箱!
“噗!”一口带着暗红血丝的“血沫”被她“痛苦”地咳出,溅落在萧执玄色的蟒袍下摆和冰冷的地板上,触目惊心!
“小姐!”小莲失声尖叫,连滚爬爬地扑过来,却被侍卫冰冷的刀锋拦在一步之外。
这突如其来的、极其“真实”的濒死症状,让萧执扣住她手腕的力道下意识地松了一瞬!
他锐利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惊疑。
这脉象…方才还强劲有力,此刻竟骤然变得紊乱、微弱、时断时续,完全符合心疾濒死之兆。
难道…自己判断错了?
方才那金针和内息波动是错觉?
这女人真的病入膏肓,只是回光返照?那地上的毒血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萧执这心神微分的刹那!
沈知微被“咳”得“无力”垂落的手,借着身体的剧烈颤抖和蜷缩的掩护,指尖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在袖中一捻、一弹!
那根夹在指间的金针,如同被赋予了生命,无声无息地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细微寒芒,精准无比地射入了榻边那个不起眼的、装着冰冷灰烬的炭盆深处!
瞬间被厚厚的灰烬彻底掩埋,再无踪迹!
同时,她袖中那片染血的纱布,也借着身体的剧烈动作,被更深地塞进了袖袋最隐蔽的角落。
“王…王爷…饶…饶命…”
沈知微咳得气若游丝,眼神涣散地看着萧执,充满了恐惧和哀求,泪水混合着嘴角的“血沫”滑落,凄惨无比,“臣女…真的…只是…久病…咳咳…胡乱…翻些…医书…方才…丫鬟…意外中毒…情急之下…才…才用家母…留下的…笨法子…试了试…冲撞王爷…罪该…万死…”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虚弱得随时会断掉。
她巧妙地避开了“金针”这个最敏感的词,只说是“家母留下的笨法子”,将一切推给一个已死之人和“情急之下的尝试”,并再次强调了自己的“病弱”和“意外”。
萧执扣着她手腕的手指并未完全松开,但力道明显卸去了大半。
他紧盯着沈知微的脸,那双深邃的寒眸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试图从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找出破绽。
地上的“血沫”,她此刻紊乱虚弱的脉象,濒死的神态…都太真实了!
真实到连他都产生了动摇。
然而,他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除。
那瞬间感受到的强劲脉动和内息波动绝非错觉。
还有那丫鬟手臂上包扎的布条和空气中残留的、极其淡却无法忽视的…腐心草解毒后的特殊腥气!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深闺病弱女子能处理的东西!
“家母留下的笨法子?”萧执的声音依旧冰冷,带着审视,“沈大小姐的生母,似乎并非杏林中人。这能解腐心草之毒的法子,倒是稀奇得很。”
他目光如刀,扫过小莲包扎的手臂,“你这丫鬟,又是如何中的这等阴私之毒?”
每一个问题都直指核心!
沈知微心中凛然,知道仅靠装病示弱无法完全过关。
她喘息着,泪水涟涟,声音充满了悲愤和后怕:“臣女…不知…今日…母亲带人来…搜查屋子…之后…小莲便觉伤口异样…若非…若非臣女…幼时曾见…生母遗留的手札中…提过…此毒症状…情急…冒险一试…小莲她…呜呜…”
她恰到好处地哽咽住,将矛头隐晦地指向了王氏的搜查,暗示毒可能是在搜查过程中被下的,合情合理。
同时再次强调了“生母遗留手札”这个挡箭牌。
萧执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久到沈知微几乎以为自己快要撑不住那濒死的伪装。
终于,他缓缓松开了扣住她手腕的手。
手腕上残留着刺骨的冰凉和清晰的指痕。
沈知微如同脱力般,软软地倒回榻上,只剩下细微的、痛苦的喘息,仿佛真的只剩一口气。
萧执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玄色蟒袍上的几点“血渍”分外刺眼。
他忽然从自己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非金非玉的墨色小盒,打开盒盖,里面并非印鉴珠宝,而是排列整齐的数十根——银针!
针身细长,闪着幽冷的光泽,针尾处,竟都雕刻着一只极其微小的、振翅欲飞的鸟形图案!
那图案,与沈知微生母遗书《素问杂记》封面角落的飞鸟,几乎一模一样!
沈知微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狂跳!
萧执用两根修长的手指捻起一根银针,动作优雅却带着冰冷的寒意。他没有看沈知微,目光落在针尾的飞鸟上,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沈知微听:
“腐心草…虽阴毒,解法倒也不算绝密。只是…”
他话锋一转,冰冷的视线再次落在沈知微脸上,“能让一个‘久病濒死’之人,在瞬息之间,精准逼出毒血,稳定心脉…这手法,本王只在一个人留下的残卷中见过。”
他微微俯身,将手中那根针尾带着飞鸟的银针,轻轻放在了沈知微的枕边,靠近她苍白脸颊的位置。
那冰冷的金属光泽,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带着无声的、巨大的压迫和警告。
“那个人,姓沈。前太医院院判,沈仲景。”萧执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渊,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沈知微的耳中,也砸在她的心上!
“十五年前,沈家满门,七十三口,一夜之间,焚于大火,片瓦无存。据说…是为了一张名为‘鸩羽’的…上古毒经?”
沈知微的身体在锦被下瞬间僵硬如铁!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
前世家族被灭门的惨烈画面,祖父沈仲景慈祥的面容,冲天的大火,滴血怪鸟的标记…如同最凶猛的潮水,疯狂冲击着她的神经!
巨大的悲痛和刻骨的仇恨几乎冲破伪装!
他怎么会知道祖父?!
他怎么会知道沈家?!
他怎么会知道“鸩羽”?!
那针尾的飞鸟…又是什么意思?!
他和沈家灭门案…是什么关系?!
是敌?是友?还是…幕后黑手?!
无数惊涛骇浪般的疑问瞬间淹没了她!
她死死咬住舌尖,用剧痛强迫自己维持着濒死的虚弱和茫然,只有那浓密的睫毛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泄露了内心翻江倒海的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