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之后，我会告知父王。”
“等到他同意了，我自然会安排人接你回去。”
秦婉如轻飘飘地撂下这句话，嘴角习惯性地撇了撇，那股子属于郡主的傲慢表情又回到了脸上。
她甚至懒得再多看秦羽一眼，仿佛他是什么污秽不堪的东西。
“哼。”
一声冷哼，秦婉如带着侍卫，转身便走，华丽的裙摆在屋外的寒风中划出得意的弧线。
秦羽，你之前再怎么桀骜不驯，又能如何？
骨子里不还是王府的血脉，这身份烙印，就注定了你这辈子都休想真正忤逆王府的意愿！
这念头在秦婉如心中一闪而过，让她离去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眼看着秦婉如那一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御马监外，一直瑟缩在角落不敢出声的侍女倩儿，这才小跑着上前。
“少爷……”
倩儿的眼圈通红，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与愤懑：“您就不觉得委屈吗？”
“不管怎么说，您才是王府正儿八经的世子啊，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您，这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没等倩儿把话说完，秦羽已经抬手，止住了她后面的话。
他伸出手，轻轻将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的倩儿拉到自己身前，不算亲昵，却带着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倩儿。”
“这些，现在都不重要。”
他望着眼前这个唯一真心实意待自己的侍女，眸光深处，闪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痛惜。
“重要的是，我们都还活着，不是吗？”
“只要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说到这里，秦羽的目光落在倩儿那张带着未干泪痕、却依旧写满关切的小脸上，眼神骤然陷入回忆。
前一世，就是这个傻丫头！
在他被秦家彻底抛弃，扔在这御马监中，连路过的野狗都嫌弃他的时候。
是这个胆小却又固执的丫头，偷偷跑来，用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几个铜板，买了几个冰冷干硬的馒头，哆哆嗦嗦地想要塞进他已经冰冷的嘴里。
最后，也正是为了他这个一文不值的废物世子，傻丫头最终惨死。
倩儿为了替他争一句早就没人记得的公道，被秦府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子们以冲撞贵人为罪名，活活打死在冰冷的雪地里！
当时的秦羽魂魄尚未完全消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倩儿那瘦弱不堪的小小身躯被粗暴地拖走。
鲜血染红了茫茫白雪，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
那种锥心刺骨的绝望与无力感，让秦羽默默发誓，永生永世再也不要尝试第二次！
这一世，他不仅要让所有仇人血债血偿，更要用尽一切手段，守护好身边这唯一的一点温暖！
谁敢再动倩儿一根汗毛，他便要谁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不管是谁都不行！
想到这里，秦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胸中翻腾不休的暴戾强行压了下去。
他抬头，看了一眼御马监上空那轮孤寂高悬的冷月。
月光如霜，照得这御马监越发凄清，寒意仿佛能透过骨头缝渗进来。
秦羽低声自语，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我这风寒才将将好了一些，身子骨还弱得很。”
“必须尽快调养好这副破败身子，既然秦婉如已经松口，我就算贸然离开御马监，想必也没人说什么。”
想到这里，秦羽突然开口冲着倩儿吩咐道。
“倩儿，去看看外面，咱们来时乘坐的那辆马车还在不在！”
“若在，我们立刻就走，连夜回城！”
只有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尽快恢复实力，婚礼那天，他才有报复一切的资本！
倩儿闻言，黯淡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少爷，奴婢马上去！”
她应了一声，转身便向门外跑去。
然而，希望的火苗往往刚刚燃起，便会被更残酷的现实无情地浇灭。
没过片刻，倩儿便失魂落魄地跑了回来，脸上的那点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如纸般的苍白。
“少爷，我刚才知会管事，结果却被告知，二小姐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御马监的人一定将你看管好！”
“咱们现在走不掉了，不仅如此，管事的还让我通知你，从明天开始，您就是马奴，那些奴才们该做的事情，您一项都不能落。”
“少爷，他们为什么这么对你？明明你才是王府的嫡长子，就为了一个外面来的私生子，王爷就真的不顾父子情谊了吗？”
秦婉如，又是她！
听到倩儿的说法，秦羽的双拳在袖中瞬间攥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骨骼摩擦声清晰刺耳。
这一刻，秦羽心中唯有悲愤！
即便他已经卑微到了尘埃里，磕头求饶般地应下了所有屈辱的条件，她秦婉如，依旧不放心！
依旧要将他困死在这如同下水道一般的御马监中，让他尝尽百般折磨，活活被凌辱致死！
想到曾经那个还会偷偷塞糖给他，会因为他受了一点点委屈而偷偷抹眼泪，会软软糯糯喊他小羽弟弟的姐姐。
如今竟变得如此心狠手辣，视他如蛇蝎仇寇，恨不得将他赶尽杀绝。
一股极致的冰寒，仿佛从九幽深处猛然喷发，自秦羽的心底最深处轰然炸开，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好！”
“好一个秦婉如！”
“好一个姐姐啊！”
秦羽从牙缝中挤出一生咆哮来，眼神阴沉。
明明自己已经低头，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就连片刻的惋惜都换不来？
你们就那么忌惮我，那么对我不放心吗？
既然如此，又何必还要披上伪善的面具，当着外人的面，依旧把我称作家人？
你们怕了？
你们怕我捣乱，怕我毁了你们的一切？
那好！
那我就真正毁给你们看，我要让你们后悔，让你们绝望！
让你们也好好尝尝，明知必死，却无能为力，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倩儿，你在这等着，我出去看看！”
秦羽突然站起身，说话的语气满是决绝，这一刻，他已经彻底陷入疯狂。
只要能离开这里，秦羽将不择手段！
大概是命运使然，就在秦羽跨过门槛的同时，一阵嘈杂声突然响起。
御马监外，一辆华贵马车缓缓停下。
一道虚弱的倩影，在旁人的搀扶下，缓缓自马车走下来。
看到那张苍白的脸色，秦羽微微惊讶，他辨认出来来人的身份。
此人分明就是皇亲国戚，陛下最为疼爱的那位如烟公主！
只可惜，红颜薄命，从小之时，如烟公主便身患重病，日日躺在床榻之上。
如今相见，秦羽分明从对方的脸上察觉到一模异样的病态。
这个跟自己有着几分同病相怜的女人，如今之所以能外出，大概是回光返照，没有多少时日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