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梧棠于原地目送。哪怕中途呼希啸曾回头，她依旧似一株傲雪清梅一般站在那里，没动，却好像道尽了世间缠绵。
直到男人的身影拐过月亮门后彻底的消失不见，应梧棠挺拔了许久的背才松懈下来，“总算是走了。”
旁边，一开始就躲在矮树丛里的王玉环钻了出来，一边用手掸去身上的浮土与枝杈，一边埋怨，“真是越来越大胆了，一个姑娘家单独见外男，要是传到太后耳朵里看你还能不能进宫。”
本以为女儿能做王府正妃已是祖宗显灵，可自从那日太后身边内侍官亲自道明还有入宫为妃的可能后，王妃什么的就不够看了。
尘埃落定前最忌讳节外生枝。
应梧棠很清楚娘亲的想法，但她不在意，“不能进宫就去王府，我还是尊贵的王妃。”
皇帝是天下最尊贵不错，可她没见过。眼下，她还是更倾心实实在在的恒亲王。
“哼，我就知道你方才和他欲语还休是留了后路的。”王玉环撇嘴，眼睛瞟着呼希啸离开的方向，“这就完事了？娘可听说这位王爷的脾气不好，不会再来闹了？”
“不会了。”脸上没有一点被看穿的尴尬，应梧棠点头，扭身儿坐在亭下，“至少不会再来咱们这儿就是了。”
王玉环皱眉，连忙凑到女儿身边，“这话什么意思？除了咱们府，他还能去找宫里不成？这可不成，不能让他坏了你的好事。”
“娘忘了王府现在就有一个应家的替死鬼了吗？”应梧棠边笑边说，但只有亲眼见过的人才知道那笑容有多渗人，“恒亲王非莽夫无勇，冲冠一发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可也正因为是这样，他心里更气，更恨，应梓梨就是最好的出口。”
“所以你才叮嘱他一定要善待应梓梨？”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有什么不明白呢，王玉环终是舒心的一笑，“这样正好，省得让那小蹄子以为自己真的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
……
然而，呼希啸并没能如她们所愿。他回到王府的时候，五福已经等候多时。
要不是知道自己肩负重任，这位在宫里向来受惯礼遇的御前大总管可能早就愤然离开了。
“奴才给王爷请安。”脸上扬起习惯性的笑容，五福微福着身子。
呼希啸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冷冷地道，“福公公免礼，找本王何事？”
实话说，他本没有理由怠慢眼前笑脸相迎的人，但五福是御前的人，偏偏棠儿有可能就是受皇帝逼迫拒婚，现下要做到心平气和实在太难。
五福只当没察觉他的不悦，又道，“前日礼部呈上本次参选秀女名单，陛下特意命奴才拿给王爷过目。”
选秀……呼希啸这才想起还有正事，瞬间稳了神情，伸手接过名卷。
五福的声音同时响起，“这次选秀是太后娘娘的主意，由礼部全程操办，陛下也只是叮嘱过一句莫要强迫了谁家之后便再没有过问了。”
“陛下仁厚。”男人不咸不淡地应和，“能参加选秀是世家的荣耀，纵是有些不情愿，最后也多在家族内部消耗殆尽……”
声音戛然而止。他看到了应梧棠的名字！
“为什么？”不敢相信的抬头，感觉好像心中所有不好的设想都成了真一般。
可对上五福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呼希啸又冷静了下来，“你……陛下早就知道了？”
五福却答非所问，“王爷可还记得方才说过的话？”
呼希啸：“……”他当然记得。
都说一如宫门深似海，便是天家富贵，也不是所有人家的女儿都愿意一头扎进去从此再无自由可言。
但是为了家族的荣耀，甚至可能是面对父母、亲族的苦苦相逼，最后大多选择妥协。
如果棠儿也是如此，那么这事和皇帝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毕竟人家还强调过不能逼迫。
可是他们的婚约明明在前，纵是将军府真有心与天家结亲也不该是棠儿才对。
除非，棠儿的确是被迫。但是这个逼迫她的人比皇上还要惹不起。
难道是……母后？
“恕奴才僭越，陛下曾不止一次与奴才提起过当年王爷力保陛下登基的丰功伟绩。陛下一直视您为骨肉至亲，只是似乎有人看不得陛下与您兄友弟恭。”
话说的很明白，在呼希啸听来简直就是对自己猜测之事的总结。
母后竟然还没有死心么……
这一夜，恒亲王府的主子们各有心思，唯独睡醒的应梓梨乐得自在。
第二天，皇帝的旨意传到王府，宣应梓梨进宫问话。
“王妃，接旨吧。”五福看了看还愣在那里的应梓梨，扯动嘴角，“您就别跪着了，仔细膝盖受凉。”
应梓梨没动，“公公可知陛下要问什么事？”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甚是可爱，当然，还要忽略她脸上的印记。
“王妃说笑，揣度圣意可是死罪。您还是快随奴才进宫吧。”
没办法，应梓梨只能进宫。
不过她没忘让青柠偷偷给五福塞了一包银子。到底也是御前伺候的人，稍带善意的一句话就可能救她一命，就是肉疼，这钱也得花。
御书房里，满眼黑色与金色交织，随处可见的祥龙云纹透着位尊人贵的凌人气势，道不尽的肃穆威严。
应梓梨走进去的时候，呼曜阳正大马金刀的坐在书桌后面，冰冷的眼神搭配满室弥漫着的沉榆香气，逼得应梓梨一步都不想上前。
“恒亲王妃怕朕？”呼曜阳道，语气中透着一丝玩味。
应梓梨偷偷翻个白眼，身体识相的上前跪拜，“妾身参见陛下，陛下龙姿天颜，妾身不敢不怕。”
“昨日在宁孝宫可不曾见王妃有任何惧怕。”呼曜阳冷笑，“起来吧。”
应梓梨乖乖起身，低头不语。
皇帝不苟言笑，最好的保命之道就是少说多听，见招拆招。
呼曜阳再看她一眼，问道，“代嫁一事，王妃有何想法？”
应梓梨：“……”
说的是代嫁，不是错嫁，皇帝果然什么都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