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皇祖母。”
苏徽音上前,发现封煜也在。
大吵一架后,夫妻见面极为疏离,封煜面色冷硬接过太监手中的香来递给她。
她并不看封煜,也不接香,转手从太监手中拿过香来,跪在一旁。
太后看在眼中,叹口气:“哀家记得,音音嫁给煜儿,也五年有余了……”
她叩了三叩,抬眼时正对神像:“是,皇祖母。”
“时间也不短了,是时候该要个孩儿了。”
苏徽音僵直脊背,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时,皇后轻笑了一声。
“母后说的是,煜儿是有福之人,东宫迟早枝繁叶茂。”
她端起拈起一块糕点端详许久:“只是这福气也要看人承不承得住,否则占着正宫的位份,让皇家子嗣艰难,也是大罪。”
这句话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剜在苏徽音心上。
她垂着眼,让人看不出情绪。
君霁寒的音色宛如冰雪,不染一丝尘埃:“凡事半由天定,半在人为,祈神时刻,还需肃静。”
皇后的手僵在半空中,脸色难看至极。
国师地位超然,轻易不涉凡俗之事,他怎会忽然开口?
体会其中意思,就像是给苏徽音辩护一般!
这话就像是凭空抽了陈皇后一巴掌。
她嘴上说封煜福泽深厚,可他今日能被立为储君,全赖背后有苏家倾心辅佐。
当初才生下封煜的时候,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六皇子,比上有天资聪慧的兄长,比下还有身份尊贵的嫡弟。
是苏家出了个天生凰命的女儿,苏徽音又青睐封煜,那些人争抢不过,陛下才会扶封煜为太子,将她改立皇后。
否则,自己到死都只是个小小贵嫔,如何能入主凤宫!
封煜下意识地看向君霁寒,心头掠过一丝恼意,掺杂着被点破后的狼狈。
他好歹也是储君,当众被人议论还下了面子。
可君霁寒的话却让他无从辩驳。
他是当朝国师,父皇都卖他三分薄面,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掌人祸福。
太后目光锐利地扫过封煜,最终落在苏徽音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国师所言极是。”
她缓声教导:“煜儿,莫要忘了你今日之位是从何而来,更别忘了是谁在你微末之时不离不弃,发妻患难之情千金不易,若敢负她半分,你会被天下人指摘!”
封煜心头一凛,额头渗出薄汗,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苏徽音的手腕,将她从地上带起。
“孙儿不敢!”
他故作温柔地替她整理额边鬓发。
“祖母放心,音音与孙儿,早就发誓要共白头,孙儿此生,定不负音音!”
他侧头看向苏徽音,眼里的深情像是要把她吞没。
苏徽音只觉得翻江倒海的恶心。
虚伪!做作!
她咬紧牙关,才陪着笑压下胃里的恶心感。
不能闹,起码不能在太后面前,这位老人,是为数不多给过她一些温暖的人。
离开慈安宫,苏徽音本是要坐轿辇离开,走来一宫人。
“娘娘,国师大人找您。”
苏徽音一愣,抿了抿唇。
“本宫知道了。”
她猜到男人会来找她,不知为何,明明已经同君霁寒见了许多次,可每想到他,都会觉得心尖有一股寒气。
她随着宫人到了偏殿,进去后,见君霁寒正在点燃一烛青烟。
“你还剩三十日,可有做好决定?”
苏徽音从怀中拿出和离书:“我心意已决,待我身死,封煜就会看见这封信。”
那些人看了这封诀别信,定会以为她已经死去。
苏徽音斟酌了一会儿,试探询问:“先生,大安朝……是否尚有一线生机?”
君霁寒面色古井无波:“并无。若你甘愿魂飞魄散,可再护大安十年。”
苏徽音垂下眼睛:“那我愿用此身安护大安百姓。”
她不愿见百姓流离失所,可自己徒劳续命也是无用,封煜也不是适合掌权之人。
那些让她失望至极的高位者们……自然是生死由天。
恍然间,她仿佛回到了五年前。
君霁寒问她:“你可想好,用你今生今世留在本尊身边,换封煜一条命?”
苏徽音毫不犹豫答应:“我愿意。”
五年后,苏徽音仍然拜在君霁寒身前,她依旧求他办事,却不再执着于情爱。
君霁寒短暂沉默了一下,垂眸看着她:“……可。”
他身姿颀长,高有九尺,银发如瀑布垂下,那冰寒的眼眸竟然也是深蓝色的,犹如寒星。
大安气数已尽,她用凰血强行续了五年,天道要让大安覆灭,就算是他,也不能改变。
但要保住无辜黎民的命,还是可以的。
她对雪云交代过,等她死后,父兄听她的安排离去,能保苏家人平安。
之前她还问过君霁寒,能否再保封煜一条命,现在看来是她太蠢,他就算死了也不足惜。
她与君霁寒约定好,三十日后来接她。
回宫后,苏徽音竟然看见封煜的身影。
她皱起眉头:“你来了?”
不是说这些日子都不会回东宫了吗?
封煜有几分尴尬,咳嗽两声掩饰道:“东宫是孤的内殿,孤回来天经地义。”
他放软了语气:“音音,你还在生气?”
二十五岁的男人正是神采昂扬的年纪,单看外表,封煜称得上“大安第一美男”,否则苏徽音凭何倾心于他?
他们幼年时便是青梅竹马,五岁时封煜写的第一首诗,就是夸赞苏徽音:“红桃抚柳,垂髫衣袖。”
她拿到诗歌后红了脸,陛下也笑骂他不知羞耻。
封煜稚嫩的声音在金銮殿上承诺道:“我要让徽音成为我的王妃!以后我要造一个大大的金屋,让徽音住进去!”
往后二人新婚燕尔、琴瑟和鸣,每当苏徽音赌气时,尚是皇子之一的封煜便会想方设法哄着她,逗得她眉开眼笑,羞着喊一声煜郎。
但现在看,他除了外表一无是处,就算三岁识字五岁写诗,可这些年,连“知恩图报”四个字都写不明白。
当年的人到底是长成了负心人的模样,以往的承诺,她一个都没得到。
夫郎一辈子不变心,当真只是世间女子的奢求吗?
苏徽音忽然很想问个明白,直接道:“妾身只是好奇,殿下究竟心悦汐月妹妹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