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赔钱货!不打野猪草,又死回来干什么?”老巫婆刻薄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从堂屋门口刺来。
三妹王安慧吓得一个激灵,像受惊的小兔子般猛地缩到王安平身后,小手死死攥紧他的衣角。
王安平一个冰冷的眼刀扫过去,那眼神锐利得如同淬火的刀子,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老巫婆被这眼神刺得一窒,嘴里含糊不清地骂骂咧咧了几句,终究没敢再动手,悻悻地转身钻回了屋里。
经过昨天傍晚那场风暴,她也摸不准了——这小子发起疯来,是真敢对她动手的!看着王安平带着弟弟妹妹进了西屋,老巫婆扒在门缝后,眼神怨毒得像毒蛇。“小畜生!敢在老娘头上动土!等着瞧!看老娘怎么收拾你!老娘就不相信你能够反了天!你就是孙悟空,你也别想要逃出老娘的五指山!”她咬牙切齿地低咒。
屋里。
王安平放下小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个用草纸包好的烤兔腿,递给二妹王安琴:“二妹,这个收好。等妈回来了,悄悄把她叫到屋里,给她吃。”
王安琴接过还带着一丝温热的纸包,点点头,迟疑地问:“那…爹呢?”
“管他干什么?”王安平语气冷淡,“让他知道了,妈还能吃到一口?”
王安琴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无奈地低叹一声:“……知道了。”
“嗯。我出去转转。你们把门闩插好,谁来叫门都别开!等妈回来了再出来。要是那老东西敢撞门打你们……”王安平眼神一厉,“别傻站着挨打!撒丫子往村里人多的地方跑!记住了没?”
叮嘱完,王安平才推门出去。
已是十二月,田里没什么要紧活了。无非是锄锄草,给越冬的油菜小麦施点肥。队里上工的人也都懒洋洋的,磨起了洋工。
王安平家住在村尾,紧挨着莽莽大山。还没走到村中那棵标志性的老枫树下,就看到六个背着三八大盖的民兵,迈着还算整齐的步伐迎面走来。
“叔,今儿没去‘捞狗屎’啊?”领头的民兵王康时笑着招呼。王安平在王家村辈分高,不少比他年长的也得喊他叔。
王康时从兜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大铁桥”香烟,抽出一根作势要递,等王安平伸手来接时,却又连忙缩回手,笑骂道:“臭小子!毛都没长齐呢,就想学抽烟?”
王安平没好气地收回手:“合着你是专门拿出来跟我显摆的?”
“给你给你!”王康时笑着把烟塞给他,“一根烟而已!不过你小子以后要是真学会抽了,可得记着多孝敬你侄子我几根!”
王安平接过烟,嗤笑一声:“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回去问问你爹(我三哥),看他乐不乐意让你这当侄子的‘孝敬’他烟抽?”
王康时顿时哭笑不得:“嘿!你小子!还跟我摆起长辈谱来了?”
王安平咧嘴一笑。辈分就是辈分,没出五服,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接过王康时递来的火柴,王安平打量了一下手里这没过滤嘴的烟卷,划着火柴点上,吸了一口。辛辣呛人的烟雾猛地冲进喉咙,呛得他差点咳出来。
“咳咳…你们这是巡逻去?”他忍着咳问。
“废话!不巡逻还能干啥?”王康时抢回火柴,顺手把他刚点着的烟也薅了过去,“得了得了,别糟践东西了!这玩意儿学会了没好处!”他把烟头摁灭。
王安平点点头。能不沾最好,他深知自己没什么恒心,上辈子就栽在这上面。
“对了,康时!”王安平看着他们背的枪,心头一动,“能不能把这玩意儿借我玩玩?”
“想啥呢?”王康时眼睛一瞪,“这玩意儿也是你能碰的?擦枪走火咋办?真想打枪,过阵子训练让你打个够!走了!”他招呼着民兵小队继续巡逻。
看着他们走远,王安平无奈地叹了口气。此路不通。
他转身,快步向村东头的老猎户王安海家走去。
“二哥!二哥!在家吗?”王安平在院门外喊。
“谁啊?”屋里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带着点戒备。
“二嫂,是我,安平。”王安平回道。
“安平?哪个安平?”二嫂的声音透着疑惑。
王安平一拍脑门,无奈道:“草狗!”
“嗨!草狗就草狗呗!还‘安平’,我当是谁呢!”院门“吱呀”一声拉开,一个五十出头、头发花白的精瘦妇人探出身,正是王安海的妻子二嫂。她上下打量了王安平两眼,“你找他有事儿?”
“二嫂,我都这么大了,再叫小名不合适了。我二哥在家吧?”
“哟,真长大了,讲究了!行,安平是吧?记住了!你二哥在屋里捣鼓他那把破柴刀呢。”二嫂侧身让他进来,嘴上却没停,“啥事儿啊?”
王安海闻声从屋里出来,手里果然拎着把豁了口的砍柴刀,眼神锐利地看向王安平:“你小子,一看这贼眉鼠眼的样儿就没憋好屁!说吧,啥事?”
王安平堆起笑脸:“嘿嘿,二哥,是这么回事。这几天我去山边‘捞狗屎’,瞅见好几窝野鸡,肥着呢!就想……找您借下‘家伙事儿’试试手气。打着了,肯定少不了您那份!”
“馋肉了?”王安海眯起眼睛,“那边有野鸡?我咋没瞅见?你小子可别打着幌子往深山里钻!那里面不光有野猪,还有狼群!”
“哎哟我的亲二哥!”王安平叫屈,“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进深山啊!就大青山外沿那片坡地,您又不是不知道!”
王安海皱着眉,目光如炬地盯着王安平看了好几秒,见他眼神坦荡,不像说谎,这才点点头:“行,信你小子一回!要是让老子知道你往深山里跑,以后甭想再碰老子一根毛!会用吗?”
王安平心头一松,连忙点头:“会!会!这玩意儿还能不会?”他没玩过,但原主的记忆里有。
这年月,别说他这么大了。
就算是七八岁的孩子,那会这样的。
王安海转身进屋,不一会儿拿出一杆保养得还算干净的老旧土枪(鸟铳),递给王安平:“省着点用,火药铁砂不多了。”
“知道了!谢谢二哥!”王安平如获至宝地接过沉甸甸的土枪。
又闲聊两句,王安平才告辞离开。
看着王安平走远的背影,二嫂狠狠剜了自家男人一眼:“你咋把枪借给草狗了?今早洗衣裳,老柱家媳妇还跟我念叨,说这小子昨天在家闹得鸡飞狗跳,把他奶都顶撞了!万一他拿着枪跑进深山出了事,那小奶奶还不得把咱家房顶掀了?她那德性你不知道?”
“我心里有数!”王安海摆摆手,语气笃定,“这小子看着蔫,心里透亮着呢!村里跟他差不多大的,哪个有他这份机灵劲儿?放心,出不了事。”
二嫂忧心忡忡地摇头:“我就怕没事找事,惹一身骚!”
王安海嗤笑一声:“骚什么骚?枪放家里,他想偷拿你能防得住?能帮一把是一把吧。我那二婶子也是个可怜人,摊上那么个窝囊男人,苦了一窝孩子……”他叹了口气,望向王家老宅的方向,眼神复杂。
他也实在想不通,那小爷爷家(王安平爷奶)怎么就专挑老实巴交的老二家往死里欺负?这老两口,糊涂透顶!将来有他们后悔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