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里揣上两根冰冷的山芋,腰间别好砍柴刀,王安平一头扎进了莽莽深山。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他心里清楚,只有眼前这连绵无尽、危机四伏的大山,才能给他那风雨飘摇的家挣出一线生机。
所幸时值寒冬,蛇虫早已蛰伏冬眠,否则他真未必敢独自深入这险地。
沿着三山(山名)脚走了约莫一个多钟头,人迹渐渐消失。
脚下的路被肆意横生的杂草灌木淹没,四周只剩下呼啸的寒风刮过光秃秃的枝桠,发出呜呜的怪响。
置身于这绵延的群山之中,举目四望皆是密林,极易迷失方向。
远处,不时传来几声悠长凄厉的狼嚎,更添几分肃杀。
王安平停下脚步,用砍刀利落地砍下一根手腕粗的小树,削去枝杈,做成一根趁手的探路棍。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用棍子拨开前方及腰深的枯草荆棘,一边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周围的动静,耳朵竖起来捕捉任何异响。
这深山里不光有狼,据说还有豹子!狼群不善攀爬,可豹子却是爬树的好手,那才是真正的催命符。
又艰难跋涉了二里多地。
王安平始终分神留意着两件事:一是周遭环境有无危险,二是地上有没有新鲜的动物粪便。虽然不能像老猎人那样精确分辨所有野兽,但野猪那粗大的、兔子那颗粒状的粪便,他还是认得出来的。
突然,一阵“哼唧哼唧”的声音顺着风飘了过来!
王安平瞬间绷紧了神经,像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猫着腰,一步步极其缓慢地潜行过去。
哼唧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
透过稀疏的灌木缝隙,他看到了!前方林间空地上,赫然有十来头大大小小的野猪,正用粗壮的鼻子卖力地拱着冻土,翻找食物。
其中一头体型异常硕大的公猪,似乎是猪群的首领,它猛地停止了拱地的动作,警惕地抬起头,粗大的鼻孔翕动着,向王安平藏身的方向嗅探!
王安平立刻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强压住狂喜,慢慢、慢慢地向后挪动身体,直到退出足够的安全距离,才猛地转身,像只猿猴般敏捷地爬上了最近的一棵大树,找了个粗壮结实的树杈坐稳。
坐在树上,他迅速解下背着的土枪。手指因为紧张和寒冷微微颤抖,但他强迫自己镇定,熟练地从随身携带的小布袋里倒出火药,压实,又从另一个袋子里摸出铁砂,小心地填装进去,最后塞紧引信。整个过程在高度紧张下完成,额头已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端起沉甸甸的土枪,枪口透过枝叶缝隙,瞄准了那头最大的公猪的屁股——那是相对薄弱的地方。
但瞄了片刻,王安平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这土枪威力有限,有效射程不过十五六米,眼下距离足有十多米远,用的又是散射的铁砂,对付皮糙肉厚的成年野猪,想一枪毙命或重创,简直是痴人说梦!若是步枪子弹,这个距离或许还有机会。
念头电转,他瞬间调转枪口,锁定了猪群里一只半大不小的野猪,瞄准了它侧肋心脏的位置!屏息,凝神,手指稳稳地扣下了扳机!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山林间炸开!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嚎,那头小野猪应声翻滚倒地!整个野猪群瞬间炸了锅!惊恐的嘶叫声此起彼伏,猪群像没头的苍蝇般四散奔逃!
王安平动作快如闪电,趁着混乱,迅速再次填装火药铁砂!他死死盯着那头受伤后挣扎着爬起来、踉跄逃窜的小野猪,‘砰!’又是一枪轰出!铁砂大部分打在了树干和地上,激起一片尘土木屑,但也有几颗似乎再次命中了目标!
‘砰砰砰!’
为了制造更大的混乱和威慑,也为了碰碰运气,王安平不顾火药铁砂的珍贵,对着逃窜的猪群方向又连续开了几枪!枪声在林间回荡,惊起远处一片飞鸟。
直到猪群的嚎叫和奔逃声彻底远去,山林重归一种诡异的寂静,王安平才敢大口喘气。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发觉自己握着枪托的手还在微微发抖——活了这么多年(两世为人),第一次干这种真刀真枪与野兽搏命的事!
刚才那几头成年野猪的獠牙,看着就让人心头发寒!这可不是后世公园里养的野猪,这是真正会要人命的凶兽!
他不敢耽搁,迅速再次填装好仅剩不多的火药铁砂,将土枪背好,抽出腰间的砍柴刀,目光锐利地循着那头受伤小野猪留下的斑斑血迹,快步追了下去。
追出百多米,拨开一片浓密的灌木丛,眼前景象让他精神一振:那头小野猪正侧卧在地上,痛苦地“哼唧”着,身下的枯草已被鲜血浸透一大片。它显然伤得不轻,一条后腿无力地拖在地上。
或许是感应到了迫近的杀机,小野猪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王安平!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它竟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叫,挣扎着用三条腿撑起身体,不管不顾地、跌跌撞撞地向王安平猛冲过来!那尖利的獠牙直指王安平的小腿!
“找死!”王安平眼神一冷,非但不退,反而一个箭步迎上!
就在小野猪即将撞到他的瞬间,他身体灵活地向侧面一闪,同时双手紧握砍柴刀,高高抡起!
他没有用锋利的刀刃,而是用厚重的刀背,带着全身的力气和远超常人的臂力(约是成年人的两倍),对准小野猪的脑门狠狠砸了下去!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柴刀厚实的刀背携着千钧之力,竟然直接劈开了小野猪相对脆弱的头骨!滚烫的鲜血混合着脑浆,猛地喷溅出来,溅了王安平一身一脸!
小野猪连哼都没再哼一声,瞬间毙命,软软地瘫倒在地。
王安平喘着粗气,看着地上还在微微抽搐的猎物,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弯腰抓住小野猪的后腿,用力一提,掂量了一下。“嗬!得有四十来斤!”
他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现在野猪肉卖不上高价,但好歹也是肉!按市价,一斤四毛钱问题不大,这就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他将沉甸甸的小野猪甩到肩上,打算再顺着另一道比较新鲜的血迹(可能是其他被打中的野猪留下的)追一追。
但追了没多远,那道血迹就消失在错综复杂的灌木丛中。
听着远处山林深处隐约传来的兽吼,王安平果断放弃——这深山老林,孤身一人,实在不宜久留。
他迅速辨别了一下方向,扛着猎物,加快脚步朝着出山的路走去。
刚走了约莫一里地,前方一片半人高的枯草丛里,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窸窸窣窣”声,紧接着是熟悉的、压抑的“哼哼”声!
王安平心头一凛,立刻停下脚步,背靠一棵大树,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没有其他动静后,他再次麻利地爬上树。
居高临下望去,只见不远处那片枯草丛在剧烈晃动,一头体型壮硕、目测至少一百多斤的大野猪正焦躁地在里面拱来拱去,似乎也受了伤,行动有些不便,但凶悍之气丝毫不减!
王安平心中一紧,快速滑下树。
他瞥了一眼肩上的小野猪,又摸了摸背后土枪里所剩无几的火药铁砂。对付这头皮糙肉厚的成年野猪,土枪在近距离也未必能造成致命伤,反而可能彻底激怒它!
电光火石间,王安平做出了决断!
他将肩上的小野猪轻轻放在地上,把土枪也解下靠树放好,只握紧了手中那把沾满血迹的砍柴刀!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和锐利——拼了!以他的力气和灵活,只要不被那对獠牙正面拱到,未必没有机会!
他猫着腰,像一只潜行的猎豹,利用树木和灌木的掩护,蹑手蹑脚地向那片枯草丛摸去。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距离越来越近,甚至能闻到野猪身上浓重的腥臊味和血腥气。
王安平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汗水浸湿了内衫,握着柴刀的手心也全是汗。他强迫自己稳住呼吸,眼神死死锁定草丛中那个晃动的黑影。
就在他距离目标不足十米,准备发起冲刺的瞬间!
草丛里的大野猪似乎也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猛地转过身来!
四道目光,在冰冷的空气中轰然相撞!
“嗷——!”大野猪发出一声惊恐又暴怒的嘶吼!
出乎意料的是,它没有立刻扑上来,而是猛地掉头,拖着一条似乎受伤的后腿,拼命向密林深处逃窜!
想跑?王安平哪肯放过这到嘴边的肥肉!他低吼一声,拔腿就追!野猪受伤,速度受限,王安平年轻力壮,几步就拉近了距离!
眼看就要追上,异变陡生!
前面奔逃的大野猪竟猛地一个急刹,粗壮的后蹄在冻土上犁出两道深沟!
它以与庞大身躯不符的灵巧瞬间掉头,血红的眼睛里凶光毕露,低吼着,像一辆失控的战车,獠牙森森,带着一股腥风,朝着紧追不舍的王安平就凶狠地冲撞过来!
“艹!狗东西!跟老子玩阴的?”王安平瞳孔骤缩,破口大骂!千钧一发之际,他凭借过人的反应和身体协调性,猛地一个侧身滑步!
‘呼!’
带着恶风的獠牙擦着他的衣襟险险掠过!
就在野猪与他错身而过的刹那,王安平眼中厉色一闪,全身力量瞬间爆发,灌注于双臂!他借着侧身的旋转之势,手中的砍柴刀划出一道寒光,用尽全力,朝着野猪那粗壮的脖颈狠狠劈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