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字,落在颜芙音头顶,她一时不知所措,僵在了他怀里。
不多时,裴寂抱着的僵直身子,又开始挣扎扭动起来,他不耐烦心想,都是姐妹,这人怎么那么倔?
宁愿睡又冷又硬的榻上,也不愿与他同床。
环着她的臂膀,不自觉收紧,却听怀中少女嗓音酸涩道:“姐夫,你便是这样护着阿芙吗?”
一声姐夫,唤回了裴寂的理智。
幼时曾被她长姐救过,他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份恩情,也是因此,他当初才求娶她长姐。
怀里的少女,从长相到性格与她长姐,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可他对她生出了一丝不舍。
于是,薄唇凑至她颈间,轻吐了口气,语调危险道:“想为安乐太子守身如玉,你不会真以为,周辰澜有办法救你吧,他不顾国之大运,坚决要救你这个叛臣之女,犯了众怒,朝中不少大臣上奏要求废太子另立,如今,他怕是已经被软禁东宫了。”
颜芙音听得心惊,用太子哥哥前程换来的自由,她要不起。
转念一想,裴寂会说出这番话,是知道她和太子哥哥的约定,还是在诈她?
思及此,颜芙音压下心头焦虑不安,尽力放缓语调道:“如今我是罪眷,怎有资格,再肖想安乐太子?”
裴寂从鼻腔里闷哼一声,道:“你这意思,改日脱了奴籍,便能肖想了?”
说到这儿,颜芙音水润眸子一转,刻意用落寞的语调道:“怕是不会再有那一天了。”
“是吗?那便一辈子做我的奴。”裴寂意味深长的话,在她身后响起。
随之便是扑面而来的热气,未等她有所反应,裴寂已经将她翻过来,脑后挽着的发散开,白玉簪掉落在地,发出叮当之声。
这声音像是砸在她心上,震得她心口躁动不安。
两人面对面侧躺着,裴寂那张凌厉的俊脸近在咫尺,彼此呼吸的温度交缠,她身子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颤抖着声音喊道:“裴……裴寂,你想干什么?”
裴寂手背抚过她那张动人心魄的俏脸,这会儿倒是不叫他姐夫了。
看着她因受惊而通红的眼眶,以及那双在黑夜里都湿漉漉、亮晶晶的双眸,裴寂深深邃眼眸划过一瞬的疯狂,旋即又恢复如常。
“睡觉。”
语毕,他收紧了胳膊,握住颜芙音冰凉的小臂,要把人往怀里按。
颜芙音看着他骤然凑近,心头一凛,头不受控制的偏向另一边,喘息口气后,道:“裴将军看清楚,我不是长姐!”
裴寂的动作顿时僵在原地。
提长姐的名字果然奏效,只是颜芙音心下清楚,这下恐怕是把裴寂得罪狠了,大气也不敢出。
果然,裴寂听到她的话,瞬间暴躁的像头被侵犯了领地的狮子,咬牙切齿地吼道:“不识好歹的东西。滚出去!”
‘滚出去’三个字,让她如蒙大赦,手脚麻利地下了床,外衣都没穿,还不忘福了福身,应道:“是。”
见她对自己一副避如蛇蝎的样子,裴寂心中憋闷,怒吼道:“滚回来!”
颜芙音不敢再面对他,置若罔闻,脚下生了风似的,转身就出了房门。
迎面就碰到了裴寂的姨娘,欢娘。
只见欢娘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其中的怒火,似要将她吞噬。
她心头一跳,弯腰退至一边,姿态恭敬,行礼道:“欢姨娘。”
她如今不再是相府千金,裴寂身边的她都惹不起。
何况还是圣上亲自赐给裴寂,更对她宠爱有加的欢娘,这趟押送罪眷裴寂都带着,她更惹不起。
然而,她谦卑恭敬的态度,却不能换来对方的好脸,欢娘拧着秀眉,怒道:“贱婢,谁允许你爬将军床的?”
欢娘说完,扬手就要给颜芙音一巴掌,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谁知,那一巴掌最后软绵绵的落在了裴寂手里。
裴寂牵着欢娘扬起的手,另一只手自然的环上欢娘的腰,眼风若有似无扫过颜芙音,复又看向欢娘,宠溺道:“下人犯了错,让墨余教训便是,仔细伤了你的嫩手。”
欢娘就势倚在裴寂怀里撒着娇,“将军,今夜好冷,让奴陪您睡吧。”
裴寂边揽着欢娘的腰往屋里带,边冲门口墨余道:“还不快把那没眼色的带走,惹得欢娘不快,本将看着也心烦。”
墨余躬身应是,两步上前,对颜芙音道:“还愣着干什么?下去领罚!”
颜芙音做出一副惶恐的神情,应道:“是。”
随后便战战兢兢地跟在墨余身后。
裴寂眸光沉沉地望着单薄纤细的身影,就此消失在浓郁的夜色里,仿佛今后再也找不到,心尖有一瞬茫然无措。
“将军,奴在您身边,您还在看谁呢?”欢娘娇软的话落在耳边,裴寂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稍纵即逝。
“整个罗甸驿馆,还有谁比你更勾人?”他换上一副调情的语调,搂着欢娘进了房,关上了门。
这头,颜芙音一离开裴寂的视线,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长出了口气。
看着外面迷蒙的下着大雪,心底也跟覆了层厚重的雪似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雪下的这样大,七日后能准时抵达罗溪镇吗?
还有裴寂所说,若是真的,太子哥哥都自顾不暇了,她得再寻办法,做两手准备。
“芙音姑娘,你受苦了。”她正想着,裴寂身边下人总管墨余突然道。
她回眸看着墨余,勾唇笑着摇了摇头,“多谢墨总关心,我没事。”
她在谢墨余为她解围,若不是墨余反应快,及时将她带走,她还得忍受欢娘的磋磨。
墨余长相白净,年纪瞧着不过十七八岁,一笑起来颊边两个浅浅梨涡,瞧着便讨人喜欢,“芙音姑娘出来的急,衣裳都没穿,外头冷,这个你拿着,暖暖手。”
他是真的心疼这个貌美,看似娇弱实则倔强的姑娘。
曾经的金枝玉叶,如今比路上的泥巴还要卑微,谁都能踩她一脚。
可是流放三个多月来,再苦再难,她都没掉过一滴泪,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人心变化莫测,她却仍如他初见时那般,温柔又坚韧,不以世俗眼光看人,即便他是个太监。
颜芙音正要接过他递来的暖手炉子,裴寂身边另一名小厮润余,一惊一乍地跑来,略顺了口气,道:“芙音姑娘,将军要热水沐浴,让你过去伺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