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的人是刘秘书，她接通后，那头的声音响起，“夫人，周总的朋友忽然生了病，不能陪你了，现在周总和小姐都在医院呢，周总特地让我打电话通知你一声，今天的生日会他们就不去了。”
“但周总给你安排了补偿，专门为你点了钢琴曲，愿你用餐愉快。”
用的词汇是 “通知”。
有些时候中文真是微妙。
她骤然一笑，不用猜她都知道那个朋友，显然是昨天的那个女人，只是这病来得太巧了一些。
说了一句 “知道” 后，电话挂断，悠扬的钢琴曲随之而来。
歌声伴随着夜色一点点浸透她的身体，她喝完最后一杯红酒，她没有着急着走，而是静静欣赏完这首钢琴曲，是因为她知道被人放弃抛下的感觉。
她给了弹奏钢琴曲的表演者一点小费。
这才慢悠悠地出了餐厅。
夜风袭人，她拢了拢自己的风衣，她没有着急着回去，而是想了许多。
比如她其实没有跟周延京说他们已经离婚的必要，因为周延京根本就不在乎。
又比如，她打算从今往后就不住在婚房里面了，反正向来也只有她一个人。
想清楚后，她打车回到了家中。
靠近玄关处，她听见了里面一阵人声。
“爸爸，明天我想带福记的粥给宋阿姨，可以吗？”
“嗯，可以。”
“……”
父女之间的对话清晰地落到她的耳间，她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们今晚会回来。
“那能不能别让妈妈知道呀，我怕她又要跟着我，万一她今天又要来接我怎么办？”
小小的声音带着一丝忧虑。
男人像是被逗笑了，嗓音伴随着夜风一同飘来，“你放心，我已经和她说过了，以后她不会来接你了。”
“那岂不是都是宋阿姨接我了？” 小女孩的声音明显愉悦了几分。
孩子都这样，喜不喜欢、高不高兴都挂在脸上。
男人轻微“嗯” 了一声。
苒苒这才心满意足，“我不是讨厌妈妈，只是妈妈有时候管得太严了。就比如说妈妈不会带我去吃肯德基，但是宋阿姨会。”
男人低声一笑，“和你宋阿姨一样的小馋猫。”
苒苒咯咯发笑。
父女俩高高兴兴地拉着手上了二楼。
赵念笙长睫翕动了一瞬。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已经对别人造成了这样大的困扰。
但，她其实没有那么大的控制欲，只是苒苒生下来就有十几种过敏源。
所以她从来不允许苒苒在外面吃东西，这是因为怕伤到苒苒的身体，但没想到这反而成了苒苒讨厌她的理由之一。
所有的情绪涌动而来，最终只化成一句 —— 算了，就这样吧。
赵念笙在楼下抽了两根烟。
等动静差不多消失之后，才上了楼。
她拿着她尘封已久的行李箱到了衣帽间。
看着这满柜子的衣物，几乎都是她一一打理过。
这里的每一处都是她用心浇灌的痕迹。
父女俩的衣服几乎是由她亲自挑选。
她翻来覆去看着这满屋子的衣服，却发现自己的衣服只是堆在那小小的角落，那一刻她鼻头忍不住一酸，双眼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
原来她对自己真的很差。
而这二十六寸的行李箱，包括了她在这个家整整六年的回忆。
来的时候她是一穷二白。
走了，至少还有一千万的存款以及一套房。
其实好像也没那么亏。
她这样自我安慰地想着，正要提起自己的行李箱，转身就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立在了衣帽间的门前。
周延京已经换上了宽松的浴袍，五官浸透在黄澄澄的光亮中，一双漆黑的眸子望着她的行李箱，略微蹙了蹙眉。
“去哪？” 男人嗓音浸透着夜色的薄凉。
他支了支下巴，点了点那行李箱。
赵念笙轻微握紧了行李箱的柄把，指骨透白，神色如常地说道，“公司出差，两天后我有可能要去沪城一个月，提前准备了。”
男人的眸色微微变了变，“今天生日的事情……”
男人欲言又止，赵念笙似乎料到他要说什么，随即打断道，“没事，生日每年都可以过，但生意上往来的人更重要点。”
周延京眯眼看她，他娶赵念笙最大的原因就是他知道分寸，也清楚自己的定位。
但有时候太有分寸了，显得太无趣了。
浅月很乖，但不会像她一样听话得像个木头。
他淡淡凝神，低道，“出差太频繁的话，不想去可以让刘秘书去说。”
这样看似关心的话语，若是换做以前的她，定然又要自我感动一番，可眼下她是真的没有那个心情了。
赵念笙：“放心，我不会勉强自己的。”
周延京沉眸，鼻音间发出一声 “嗯”。
“生日快乐，想要什么礼物直接和刘秘书说。”
又是刘秘书……
他总不会亲自为她做些什么，比如放她鸽子，是刘秘书转述，送她生日礼物，是告诉刘秘书想要什么，如今让她不用出差，也可以和刘秘书说。
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永远隔着一层，这样本来就算不得夫妻。
赵念笙说了一句 “好”。
待周延京走后。
她脸上的表情一点点褪去了颜色。
整理好所有的东西，赵念笙提着自己的行李箱，下了二楼。
看着这个已经住了六年的地方。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再见，周延京。—
赵念笙找了一家酒店住了下来。
婚前周延京给他的房子在城南地带，目前没人打理，她准备叫个阿姨打扫过后再去那里住。
正当她准备睡觉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她今天整理行礼时翻到的旧手机，里面有她曾经很久没登的微信。
不知何处冒出来的念头，让她强烈地想要去点开。
于是她登上了那个许久没登的微信。
看着那些没刷的朋友圈。
而第一条就是，苒苒的微信。
里面赫然是一张合照，是那个在餐厅看到的女人正环抱着苒苒，两个人在病房里面比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