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川私立中学。
六个烫金大字高踞在欧式校舍华丽的尖顶之上。
校门前正在上演豪门车展,宾利、迈巴赫、保时捷、劳斯莱斯排着队停在路口。
车门像盲盒似的依次打开,穿着清一色高定校服的少爷小姐钻出豪车,空气里弥漫着顶级皮革、昂贵香水和一种心照不宣的优越感。
这所学校盘踞在海川市中心黄金地段,是本土巨鳄荣成集团用真金白银堆砌出来的私立学府。
一纸录取通知书的背后,是普通家庭隔着几重天的云泥之别。
顶尖的双语教育、顶级的硬件设施、顶流的人脉圈子,不仅是海川精英阶层的摇篮,也是一道无形却森严的门槛。
两周前,许嘉柔攥着烫金聘书站在行政楼落地窗前,望着操场对面正在封顶的艺术中心算清了一笔账——
这所学校,光是一个学生的校服价格就够她半年生活费。
人事主任手持手冲壶,递给她一杯咖啡: “许老师真是赶上了好时候,咱们学校建校以来首次增设心理咨询教师岗。”
办公桌玻璃板下压着的教师合影里,剑桥毕业的傅菁校长正对着镜头露出标准八颗牙微笑。
办好入职信息后,许嘉柔的手机屏幕刚好弹出了老妈的信息:
【死老爷子又收留了五个高考复读生,二楼书房也被他改成大通铺了!你说他退休金领到棺材板都快压不住了!还搁这当活菩萨呢!!】
许嘉柔点开老妈发过来的照片,她外公宋谭穿着洗得透光的条纹老头衫站在黑板前写板书,粉笔灰簌簌落进花白的地砖缝里,右手边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全国特级教师”合影,老爷子稳站C位。
看这张照片的仰拍角度,绝对是哪个皮猴学生偷偷拍下来的。
老妈怕不是黑进老爷子的补习班学生群了吧?
说起宋谭,虽然已经十几年没见过面,但许嘉柔对他的印象却是刻烟吸肺。
十四岁那年暑假,老爸老妈打着“全家环球旅行”的旗号,结果半夜把她连人带行李箱空投到海川老宅。
外公的戒尺将红木书桌抽得噼啪作响,“多元函数的极值都解不开,也配当我宋谭的外孙女?”
老爷子那套“严师出高徒”的祖传教育法,错一题挨一板子,愣是把许嘉柔抽得眼泪鼻涕都滋到练习本上。
两周后,许嘉柔夺命连环call跨国救援。
远在阿尔卑斯山滑雪的老妈总算良心发现,托闺蜜梁阿姨开八小时车把她捞回了光华市。
从此,“宋谭”两个字直接在她人生词典里标红加粗,附带三吨心理阴影。
当年她指天誓日说死都不回海川这鬼地方,结果现在啪啪打脸——
这年头,心理学博士生还不如煎饼果子摊主好就业,许嘉柔在家躺平两年投了三百份简历石沉大海。
一听说老爷子手里握着不少金饭碗资源,许嘉柔咬着后槽牙把尊严塞进行李箱缝,灰溜溜滚回来抱大腿了。
话说回来,海川私立中学的招聘门槛比公立学校还变态,中外教比例对半开,最年轻的老师都有七年教龄。
可宋谭不知道托了哪路神仙,硬是给她撬开后门塞进去,还现造了一个心理健康咨询教员的坑位。
等回过神来,许嘉柔已经坐在了开学典礼的现场,纯白雪纺长裙被中央空调的风吹得紧紧吸附在后背。
主席台上,校长傅菁的讲话已经走到半程。
一道自欧式大圆顶投下的光柱不偏不倚,正打在他光秃秃的地中海头型上。
“为建立校园优良作风的长效管理机制,将心理德育纳入科学化、规范化的轨道,最大限度降低敏感事件发生几率,我校今年将从实际出发,特制定以下校规守则——”
傅菁毫无起伏的说话腔调刻板得像AI合成音,催得台下的人昏昏欲睡。
整个礼堂除了他复读机般的宣读声,再无其他声响,静得连空调运转的嗡鸣都清晰可闻。
“许老师~”裹着白桃味的温热吐息突然喷在耳后,许嘉柔条件反射地绷紧脊背。
转头时,撞上了一双精心描绘的桃花眼。
对方是跟她同批入职的新同事沈娇,任教初中部。
隔着一排空座,沈娇半个身子向前探了过来,新烫的奶茶色大波浪垂在胸前,发丝根根都跟精修过似的。
“许老师好福气呀~”她捏着桌面上的座位名牌,暗红色指甲油在"许嘉柔"三个字上慢悠悠划圈,语气拖得又软又长:“刚来就带高中部重点班呢!羡慕死我了......"
明明年纪相仿,沈娇此刻居高临下投来的目光,却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沈老师说笑了,都是学校安排。”许嘉柔客套地回了一句,身子下意识往前挪了半寸,试图拉开距离。
沈娇眯起眼笑了,“哪里是说笑嘛~像你这种空降兵,不被钉在茶水间当八卦靶子就谢天谢地了。”
许嘉柔扯了扯嘴角,没搭腔。
“话又说回来了……”沈娇忽然又凑近几分,腕间的蒂芙尼手链"叮当"一声脆响撞在桌沿,“许老师你的酒量还得再练,昨晚才喝了几杯就倒了,真是可惜了傅校长为你特意开的那瓶麦卡伦1926~”
这句提醒像根冰冷的针,瞬间刺得许嘉柔浑身一个激灵。
昨晚入职宴上,沈娇那张过分“热情”的笑脸猛地撞回脑海——
就是她!口口声声说着自己酒量浅,央求许嘉柔“帮忙挡挡”,却将一杯又一杯威士忌不容拒绝地推到了她的面前。
许嘉柔当时也是昏了头,竟然对自己的酒量生出盲目自信......
又联想到早上醒来发生的事,她飞快抓起桌上的典礼流程单,竖在两人之间,像竖起一道薄弱的盾牌,勉强隔开沈娇那道灼人的探究视线。
许嘉柔声音有些发紧:“我喝醉之后,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吧?”
“出格?”沈娇耐人寻味地笑了笑,声音黏腻得如同蜜糖里藏着毒刺:“如果发酒疯也算出格的话......那许老师还真是干了不少呢~”
许嘉柔心跳短暂停了一拍,然后急速鼓动,连带着呼吸都急促起来。
发酒疯?她的酒品真有这么差吗?
而且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老师怎么这个表情?难不成……”沈娇尾音突然压低,嗔怪了一声:“你们昨晚进展的不顺利?”
许嘉柔喉头一紧,用拇指摩挲着食指第二个关节,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什么进展?沈老师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她睡了鸭王的事,难道还有知情者?
“装什么傻呀?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沈娇眨了眨桃花眼,几乎贴着许嘉柔的耳朵,吐息带着一丝暧昧,“你们后来不是去开房了吗?验货了没?他......行不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