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吉被下人搀进了后院,吃了汤药之后休息了半晌方才缓过劲儿来。
他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房顶,脑子里却在苦思冥想破局之法。
眼下幽州王府势微,老王爷病逝之后,皇帝迟迟不肯让他袭爵就是证明。
况且他从未混过军伍,老王爷以前在军中的威望,估计难以让他尽数承继。
加之此次京都之围,又升起了一批例如李秀宁等人的新贵族。新老贵族间的摩擦,皇帝自然会支持新贵族,打压旧贵族。
这就造成了以幽州王府为首的旧贵族,很可能会成为皇帝重新划分势力的牺牲品。
赵元吉估摸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处境。
因为自己的懦弱无能导致皇帝不喜,乃其一。
其二,自己在军中没有威望。
其三,新老贵族的交替,必然会重新洗牌,自己很可能会成为典型。
更别说,李秀宁还对他虎视眈眈。
种种迹象表明,赵元吉此时的处境十分危险,如果不拿出点措施,大概率会沦为牺牲品。
当然,皇帝肯定不会杀了他,但幽州王府门肯定会除名。
至于成为李秀宁的玩物,那是她异想天开。
自己可是皇族,皇家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可即便如此,那也挺难受的,盛极一时的幽州王府,二代没落,说出去不仅丢人,自己恐怕还会遭到一些仇家的报复。
到时候,死于非命可就不是一句玩笑话了。
赵元吉琢磨来琢磨去,为今之计只有先保住幽州王府。
想到此处,他朝着门外喊了一嗓子。
“来人,给本世子沐浴更衣,本世子要进宫面圣!”
此时,太极殿内,二十余岁的皇帝赵元佑正埋头于奏折当中。
一个小黄门通报百骑司统领来报,赵元佑这才挥挥手让闲人退下。
听闻赵元吉今日手持节钺差点斩杀了李秀宁,赵元佑大怒拍案而起。
“好大的胆子,李秀宁与国有大功,是朕钦定的卫国公,岂是他随意打杀的?”
话音刚落,赵元佑突然回过味来,心道不该啊!
赵元吉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尤其是对李秀宁的态度更是满城皆知。
平日里,他恨不得拿根绳子将自己绑在李秀宁的腿上,可今日为何突然变了性子?
莫非这里面还有何隐情不成?
他回过头,敲了敲书案,言语中无丝毫情绪。
“给朕详细说说,今日发生在幽州王府的事情。”
百骑司统领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明白。
赵元佑听完之后,心下骇然。
敢情是自己新封的卫国公主动上门挑事,还扬言要将赵元吉带回府中成他的如夫人。
赵元吉再不济,那也是皇族,自己的堂弟。
李秀宁还真敢开口!
“这个卫国公,明日方才宴赏群臣,今日怎么就喝多了?不像话!”
不过李秀宁毕竟是有功之臣,赵元佑念及她的功劳,也没有过分苛责,甚至连具体的处罚都没有。
反倒是赵元吉手持节钺的事情,让他有些犯难。
那东西是先皇临终前赏赐给幽州王的,让他节制天下兵马。
虽说当时赵元佑年纪尚小,但并不妨碍他担心自己的亲叔叔会夺了的皇位。
试想,一个嫡次子,京都留手,辅政大臣,手持天子节钺节制天下兵马。
几乎就是军政一把抓,是个皇帝都会害怕,担心自己会莫名其妙驾崩。
可相处下来,赵元佑发现自己这个叔叔真的是忠心不二,从未有过半分僭越之举。
自己亲政的那天,他甚至主动辞去了身上的官职,只留了一个闲散的亲王爵。
而赵元佑也感念叔叔多年来的辛苦操劳,将他主动上交的节钺当成一种殊荣赏赐了下去,但并未给他领兵的权利,也算是一种制衡。
只是没曾想,幽州王骤然离世,只剩下一个嫡子。
赵元佑本想扶持赵元吉,可这些年他的作为实在难堪大任。但碍于叔叔的颜面,也一直没有废除幽州王爵,但也没有让赵元吉袭爵,就这么一直吊着。
本打算将赵元吉当成一个透明人算了,哪知道这小子突然来了这么一下,甚至搬出了节钺,简直让他哭笑不得。
若是将东西收回来吧,又没有什么借口,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可若是不收回来,万一哪天那小子又拿出去东砍西杀的,那可如何是好?
赵元佑一时有些左右为难,索性也不去理会这件事,旋即又问百骑司统领。
“王叔的死因,可有探查清楚?”
百骑司统领赶忙回道:“启禀陛下,臣派人追查了一年,终于有所收获。幽州王离世当日,府上确实失踪了一女婢。此人曾辗转多地,流落各大达官显贵的府中,最终到了幽州王府落脚。”
“经查,此人祖籍乃属北蛮,但下落不明。”
听到这番话,赵元佑重重一拳砸在书案上,眼中几欲喷火。
“果然如朕料想的那样!幽州王少年时便跟随皇爷爷征战四方,父皇继位之后,他又屡建奇功,威名早就贯彻寰宇。”
“他身体一向康泰,怎么可能溘然离世?况且朕也下了令封锁消息,北蛮人岂会得知?”
“他们还来得不早不晚,正是朕重新分配兵权的时候。这要不是有人私通敌国,才有鬼了呢!”
赵元佑越说越气,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地瓶,指着百骑司统领下令。
“给朕查,查仔细了!朕倒要看看,是谁长了一百个脑袋,敢通敌叛国!”
待百骑司统领退下,赵元佑的气还没顺,就听小黄门前来禀报,说幽州王世子赵元吉求见。
赵元佑一时口快,“那混账来做什么?”
他是真不想见那个蠢货,一个人都把皇室的脸面丢尽了。
“陛下,世子殿下说,他是来归还节钺的!”
小黄门的解释,让赵元佑愣了一下。
“归还节钺?”
那可是先皇和朕两度赏赐的,有那东西在手,等同于有了一道保命的护身符。
赵元吉就是再蠢,也不至于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吧?
这小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赵元佑心中不明,只好宣赵元吉进殿。
只见赵元吉只穿着一身内衬,低着头双手高举节钺,驱步来到近前,撩衣下拜。
赵元佑都不想多看他一眼,就凭今日他差点杀了卫国公,就足以打他五十庭杖。
可赵元吉今日的行为实在反常,这让赵元佑很是好奇。
“说说吧,你带着节钺来想做什么?难不成想向先前在王府里一样,给朕来上一斧子吗?”
“哼!”
赵元吉脸上有些尴尬,果然任何事情都瞒不住这个皇帝。
不过看起来,这恰恰也说明了,这个便宜堂哥还一直关注着自己。
好啊,念旧情的人好啊!
这样一来,赵元吉心里就有把握了。
他将节钺放在地上,随后以头抢地,强行挤出几滴眼泪来,开始表演。
“陛下,臣昨晚梦到皇爷爷、先帝和父王,三位至亲对臣耳提面命,将臣骂得体无完肤。臣醒之后,想起之前的种种不堪,悔得肝肠寸断,恨不得自刎于府中。”
“臣愧对先帝,陛下,父王的教导,臣有辱皇家血脉,请陛下将旨将臣处死,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