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眨眼,眼前人就会再次消失。
孤寂的身影悚然而立,幽静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无限拉长,垂落在院中少女的一侧。
燕淮突然抬了抬手,影子的手也跟着抬了起来。
离祝元穗越来越近。
但最终,还是差了一尺的距离。
咫尺天涯……
燕淮莫名想到了这个词,凝望着祝元穗的身影,垂下手没有再继续尝试。
两人就这么一个赏月,一个赏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这份宁静。
“主子,是不是这个女人有问题?要不要小的去处理掉?”
贴身侍卫王蹇揉了揉蹲到酸麻的腿,龇牙咧嘴地仰头瞥向正看得出神的燕淮,心头满是疑惑。
跟在瑾王身边小十年了,从未见主子对哪个女人上心。
他们都在私下议论,主子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好不容易见主子对女人提起兴趣,结果倒好,
从祝家祖坟跟到皇宫,又从皇宫跟到祝家,大半夜了还在这里苦哈哈地蹲守,却硬是连个面都没露。
向来最会揣测瑾王心思的他,头一次茫然了。
燕淮:“……”
视线第一次从少女身上挪开,落到身旁的侍卫身上。
这么没脑子,要脑袋何用。
不如直接砍了。
王蹇突然感觉到一股凉意,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嘀咕道:“奇怪,怎么感觉有杀气?”
燕淮嘴角动了动,实在懒得理这个蠢货。
教训他还不如多看几眼祝元穗。
月色渐高,祝元穗终于感觉到了几分困意,准备回屋休息,余光却突然瞥见一抹与众不同的影子。
有刺客!
祝元穗瞳孔飞震,猛然抬头。
只见屋顶上,一抹熟悉的玄色劲装身影悚然而立,月光垂落,清冷而又孤寂。
燕淮?
紧拧的眉头稍松,转瞬间眸光又被怒火点燃。
这个讨厌鬼,大晚上不回去睡觉,跑来她家做什么?
故意吓她?
还是白天没过瘾,特意跑来羞辱?
“瑾王殿下,您不好好在家休息,来我家装神弄鬼做什么?”
厌恶的语气一如既往。
燕淮喉结鼓动,憋在心里整整十年的抱歉,出口的刹那却变成了平淡的两个字,“路过。”
路过?
骗鬼呢!
祝元穗感觉燕淮在把自己当傻子糊弄,没好气道:“既是路过,那就快走,瓦片光滑,小心别崴了脚。”
站那么高,也不怕摔下来。
脚下的瓦片应声而裂。
燕淮身形,险些摔下去,幸好王蹇及时出手,借着力道,燕淮轻拍屋檐,翻身回到屋顶。
盯着少女轻抿的唇瓣,冷眸闪过的无奈笑意。
这张嘴,怕是开过光吧。
祝元穗也没想到,自己说话这么灵验。
可惜没能见着燕淮摔下来,多少有点失望。
王蹇看看燕淮,又看看祝元穗,终于咂摸出点端倪,张口乱出主意,“主子,您要不直接……”
“住嘴。”
燕淮一记脑崩敲下。
他何尝不想与祝元穗消除误会。
但祝元穗刚刚回来,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年前。
有些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
书房内,祝祁安还在看书。
长姐不在的这些年,他基本都是看书看到深夜才睡,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受到重用,年纪轻轻便官拜文渊阁大学士。
如今长姐回来了,他更要勤勉。
最后一页看完,祝祁安放下书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开口询问,“游梧,什么时辰了?”
“回二爷,还有一刻钟便到子时。”
“已经这么晚了?”
祝祁安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本来还想着睡前去跟长姐请安,不过都这时辰了,想必长姐已经睡熟,就不打扰他了。
想着便打算回去休息,扭头却看到游梧欲言又止。
“二爷……”
“有话就说。”
祝祁安蹙了蹙眉,他最烦别人吞吞吐吐说不到重点。
游梧已经忍了一天了,始终没找到机会开口,闻言急忙开口,“二爷,您是不是把林小姐忘了?”
“月妩……”祝祁安愣了愣。
沉浸在长姐回来的喜悦中,他确实没顾得上林月妩。
只是天色已晚,现在去买点心也来不及了。
“明日记得早点喊我起床。”
祝祁安刚刚交代完,就听到隔壁传来祝元穗的声音,心头一紧,撒腿便朝着祝元穗住处冲去。
刚进小院,就看到屋顶伫立的冷傲身影。
脚下顿时一个踉跄。
瑾王大人大半夜跑到长姐屋顶干嘛?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采花贼呢!
就算再在意长姐,这个出场方式未免太刻意了点……
院内气氛凝重,用不着看祝元穗的表情,他都能够闻到浓重的火药味,赶忙小跑过去,“长姐……”
祝元穗绞尽脑汁都没能把燕淮赶走,秀眉拧作一团。
见祝祁安跑来,立刻把燕淮丢到一边,抬手揪住祝祁安的耳朵,训斥道:“你明日还要当值,这么晚还不休息,明日又要旷工?”
“长姐,我没有,我是看书看到现在!”祝祁安很是委屈。
他在长姐眼里就是这么个形象?
完全忘了刚刚还在想着明日一早就去排队帮林月妩买点心。
祝元穗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不像是在撒谎,这才松手,“算你还没荒唐到丢了脑子,这里没你的事,你去睡觉吧。”
说完再次看向燕淮。
“瑾王殿下为何还不走?是打算住在这里?可惜将军府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清冷的目光紧箍住燕淮,她不知道燕淮到底想做什么,但眼下祝家危机重重,她不会给任何一个人伤害弟妹的机会!
那架势,看得祝祁安心头一颤。
他毫不怀疑,如果祝元穗一把刀,她能追着燕淮给他大卸八块。
“长姐,你误会了,这个宅子其实是瑾王买的,地契在他手上……”
祝祁安本意是想说祝元穗误会了,燕淮没有她想的那么坏,当年长姐出事后,祝家每况愈下。
若非燕淮出手,他们怕是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可这话落在祝元穗耳中,却莫名刺耳。
“原来这是瑾王殿下的地盘,您爱走屋顶就走,爱钻狗洞就钻,是我多嘴了。”
祝元穗抿起唇瓣,心中越发窝火。
早知道是借住燕淮的地方,她宁肯睡在荒郊野外,也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