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胥心头那点气一点点的被戳漏了。
谁敢在他面前摔杯砸盏的,那简直是不要命了。
可偏偏祝明灿就敢。
他就爱她的张扬肆意,旁人都说她是妖妃,他被迷了心智,可若没他惯着,祝明灿如何敢这般?
一切不过是他拿她没法子。
“都退下吧。”
燕胥一挥袍袖。
偌大的昭阳殿很快只剩下他与祝明灿两人。
“气性就这般大,旁人一句话都说不得?”
他走近几步,冷眸中却含着一丝笑意。
祝明灿分毫不让,嘴角一扬,明媚的脸上就是肆意的勾人。
可在这时却无端让人背后生冷。
“不敢,只是好尽快收拾好东西,免得耽误了陛下的好事。”
“含沙射影。”燕胥低笑一声,“以为朕听不出来?”
生气才好,只要她时时挂念自己就好。
“陛下,我的嫌疑可还没洗清呢。”
一杯冷茶重重地放到燕胥面前,祝明灿拢袖轻哼。
“虽然没查到证据,可既然有人告密,说不定我真做过呢?”
秋水盈盈的眼眸深处,涌荡着滔天寒意。
若非长姐逼她毁掉所有与俨王往来的书信与信物,今日自己与外男私通的罪名,便要坐实了。
谁敢给她找不痛快,是活腻了吗!
燕胥冷沉的视线静了片刻,一丝森寒掠过眉梢,五指轻轻扣上茶盏。
“朕知道了,宫里有多余的舌头,查处后拔了送你。”
“不要,陛下不嫌恶心,我还嫌呢!”
祝明灿总算赏了燕胥一个冷眼,却依旧仰着俏脸不理人。
“真要送,那我就要陛下挂在御书房那副怀文大师的遗作,其他的,哼,本宫瞧不上。”
她对珍宝并无兴趣,毕竟整个昭阳殿的赏赐都快堆不下了。
但是
长姐却对书法画作很有兴趣。
失而复得,祝明灿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给祝元穗。
“只要这个?看来是原谅朕了。”
燕胥轻笑一声,眸底浮动着暗光,抬手要将那盏冷茶饮尽。
只见白皙倩影闪过,祝明灿一双手已盖在茶盏上。
气势十足,偏生的又娇媚动人:“冷茶伤胃,陛下喝完若病了,我可不认账。”
“你给的,伤便伤了,朕愿意。”
燕胥勾起唇角,反握住她手腕,珍宝似的将那双手放在掌间。
恰在这时,大太监福安躬身进来,是有前朝事务禀告。
燕胥便不再多留,祝明灿的眸光落在他离去的背影上,透出几分刺骨的冷。
……
车马颠簸,祝元穗一路上都没说一个字。
一旁的祝祁安忐忑不安地看着长姐,如坐针毡。
他很少见到长姐露出这个表情,哪怕当初最困难的时候,祝元穗都会笑着告诉他们,日子很快会好起来。
现在这般,莫不是小妹的表现令她失望了。
“长姐,明灿她年纪小,你别同她置气。”
祝祁安小心翼翼的开口。
如今的祝明灿确实与小时候差别巨大,但毕竟是他们小妹,他不愿看到至亲陌路。
祝元穗斜他一眼:“我为何要生她的气?”
祝祁安愣住,下意识回道:“她在宫中娇纵蛮横,仗着皇帝喜爱,屡屡做出出格之事……”
“她若是不这么做,早就被人吃干抹净,骨头都不会剩下。”
不等祝祁安说完,祝元穗就不耐烦的打断。
她瞪一眼祝祁安,眼神中满是警告,“旁人不理解她就算了,你是她二哥,你不站在她身后谁站在她身后?”
“要是再让我知道你这样想,就去跪祠堂!”
祝元穗鼓着气,若是此时鞭子在手,只怕她就要动手了。
她今日确实气极,但气的并非祝明灿,而是自己。
倘若这十年自己不曾离去,小妹又怎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又何须用嚣张跋扈来保护自己?
祝祁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始终觉得小妹做得是错的。
他老老实实的低头认错,“我知道了,是我的错。”
祝元穗将那股自责狠狠压进心里,来日方长,这一世她定会护好他们。
“对了,你……”
祝元穗瞥向祝祁安,打算问问他能否查到祝瑾的近况。
祝祁安和祝明灿都在身边,只要她严防死守,俨王和林月妩就奈何不了他们,可老三远在边关,她力不能及。
想到梦中老三的惨状,祝元穗刚刚才松开的眉头又紧紧皱起。
可话未出口,就见一阵清风吹拂,车帘被掀起一角。
眼前一抹玄色残影迅速掠过,快的无声无息。
祝元穗一怔。
燕淮?
见她突然噤声,祝祁安也有所防备,小心撩开帘子向外探看,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长姐,出什么事了?”
“只是眼花。”
祝元穗皱着秀眉,借着长睫掩了眼底三分晦涩。
不可能是燕淮那个讨厌鬼。
他前面还大张旗鼓的要压她一头,又怎会大费周章的暗中跟来保护?
马车渐行渐远,竹林间一抹身影亭亭而立。
燕淮深邃的眸光仿佛能穿透车厢,落在自己惦念了整整十年的人身上。
“主子,我们为何要偷偷摸摸的?”
他的护卫探出脑袋,一肚子的不理解。
既然要保护,为何不光明正大的。
堂堂瑾王弄得跟做贼一样,传出去惹人耻笑不说,人家还不知道。
这简直出力不讨好啊。
“你懂什么。”
燕淮用折扇敲了一下护卫的脑门。
他要是现在上去,只怕是被挠得满脸花。
到时候别说保护了,那是刺客要杀就杀一双。
他还想好好的和祝元穗在一块呢,谁要去当地底的苦命鸳鸯?
……
另一边,梳妆台前。
林月妩手执木梳,乌黑如瀑的长发散在肩头,她一下一下轻轻打理着。
铜镜里那张脸美的惊心,她盯着自己。
祝祁安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何时就为了别的女人伏低做小?
“可有那女子的消息”她冷声询问。
恭立一旁的侍女慌忙跪下:“奴婢还在查,那女子仿佛突然间冒出来的,今日之前,无人见过她。”
木梳被扣在桌前,声音不轻不重,林月妩眉梢轻挑,一双寒眸眯起。
天下没有查不到的事,只怕是有人要藏,还藏的很好啊。
“还……奴婢还有一事要禀。”
“说。”
那侍女嗫嚅着不敢抬头:“小姐别等了,祝大人说好的点心,怕是不会来了。”
“今日祝大人先是带着那位女子去了祝家祖坟,祭拜了祝大人的父母,随后又入宫去见贵妃娘娘,直到一刻钟前才出宫……”
林月妩细细摩挲着绢帕,不自觉已将那丝布搅作一团。
真是稀罕啊。
祭拜父母,认亲。
祝祁安是打算八台大轿迎少妻了么?
整整一个月,俨王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如今连她瞧不上的祝祁安都敢金屋藏娇。
眉头越锁越紧,一股慌乱无端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