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林知晚就去典当行,把家里的一个玉壶给典当了。
她仔细看过,都说玉无真假只有好坏,家里上等的玉器古玩她都留着,这件儿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如当点银子花花。
带着五十来块钱,林知晚用一块三毛八买了一张去盐洲岛的船票,来到渡口等待。
一望无际的平海就在眼前,林知晚不知怎么想起来了自己从船上翻下去的事,揉了揉后脖。
旁边站着不少赶海的人,都是去盐洲岛上的。
有男有女,船还没来的时候,闲话唠家常。
“听说前些日子,二十五师有个参谋,闹大了女人的肚子!”
林知晚双手缩在袖子里,海风一吹还有点冷。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八卦嘛,都喜欢听,但她咋听着这个什么,二十五师参谋,这么耳熟呢?
“谁还能不知道这件事!就因为这男女关系,听说这男的都被停职了!这可是大西北的事儿,传到咱们这地方来,你可见这影响多恶劣!”
林知晚看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莫名觉得挺可爱。
上盐洲岛捕鱼的人,无论男女,各个都是条汉子。
因为那里气候很多变,别看离岸边没多少距离,有时候这边太阳晒得人屁股疼,那边下着瓢泼大雨。
加上交通特别不方便,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有检查员去办公管所,岛上人员挺复杂的。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林知晚不管在岛上买了多少家禽和布匹,都不会有人盯着她怀疑她什么。
大西北,二十五师,参谋,“桃色新闻”?
或许这些个关键词组合起来,是指向那位她素未谋面的未婚夫梁京冶?
又或许是别的男人?
林知晚不在乎,至少现在不在乎。
她可不是去找男人睡觉的。
这个年代的西北百废待兴,林知晚得做出比现代更厉害的一番事业来。
远处传来呜呜的鸣笛声,一艘大船缓缓朝着岸边驶来,等靠岸后,船员从甲板上扔下几根绳子,拴在了路边的矮敦子上,而后放下了渡板。
渡板有点窄,林知晚没走过,她什么都强,偏偏是个平衡差加路痴,两边更是没有一点点可以搀扶的东西。
后面的只等着催她,“前面干嘛呢?快点走啊!要开船了!”
林知晚深吸一口气往前走,落步非常小心,她可不想再掉到海里去了。
突然,后面跑上来两个嘻嘻玩闹的小男孩,从大人之间横冲直撞的穿过去,从林知晚身旁过去的时候,狠狠蹭了她一下。
女人当即失去重心,眼看着水平的船板在自己眼里一点点变成竖着的。
突然,一只有力的臂膀勾住她身上背着的布包,像拎起一只小鸡仔似地,把她提溜起来,一直到船上才放下。
林知晚红着脸,气的。
这个人这样子救人真是有点欺负人,她一米六五的个头也不算矮了,他完全可以像对待一个人一样扶一把就行了。
拎着她算怎么回事?
她回过头,皱着眉头。
面前的男人个子高,皮肤白,肩膀特别宽,带着一顶黑色的帽子,看不见眼睛,但鼻子很大很高,脸型十分俊秀有型。
他穿着一件绿色工装夹克,里面是贴身的军绿色短袖,裹着十分有型的胸肌。黑色的长裤,脚上是一双军靴,一打眼真是帅的不要不要的。
他看都没看林知晚一眼,擦着她肩膀过去,毫不客气地落下一句,“娇气。”
林知晚:??
不是有事儿吗?
林知晚瞬间觉得这男人丑爆了好吗。
什么脏东西啊。老子只不过是晕船行不行啊,你没见过晕船的人吗?
要是在现代,以林知晚的脾气,她绝对不会忍的。
但是今天来不是为了吵架的,林知晚紧了紧拳头,狠狠地瞪了那男人一眼,把被他整得乱七八糟的衣领翻好,急忙进了船舱。
“十三排左一座,”林知晚手里拿票找位置。
船舱里的布置和现代的飞机差不多,只不过简陋一些,座椅也比较窄比较拥挤,左边是两连坐,右边是三连坐的,座椅的排数就纯靠自己数,因为印的字挺小,而且都在地上,好多都被踩花了。
挺容易数错的。
船上有专门的核票员,如果有人坐错了会提醒换回去。
林知晚一直往前走,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刚才那个男神经,幸好那男的是十四排,十三排坐着一个阿姨,林知晚有礼貌地请她让了一下,坐了进去。
座椅挺高,按道理说应该遮得挺全的,后面的人看不见前面,前面的也看不到后面。
但是架不住那男的高啊,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咋回事,那声带着点不屑和满满鄙视的“娇气”一直不停地回响在林知晚脑子里。
加上那男的个子高,林知晚只要往右边侧一点点,男人的头就会出现在她余光里。
算了算了。林知晚人生头一回觉得得把这窝囊气憋回去,不然万一这船上有认识她的人,看到她来岛上买一大堆看上去就带不走的物资,那就说不清楚了。
船员上来检票,看了一眼林知晚的船票,又抬头确认了一下她的脸,皱了下眉头。
“这位同志,你的票有问题。你得下船。”
林知晚啊了一声,这时候船还没开,她不理解,“我是从售票窗口买的,为什么用不了?”
船员挺严肃地从身上掏出一个小本子,上面赫然写着她的名字和家庭住址。
“你的身份我不用多说了吧,定好了要下乡的,是不是?”
林知晚愣了下。
完了,忘记这茬了。
盐洲岛因为还没有开始管理,所以很多人借着上船逃脱,她没想到现在自己的信息都被公开给了各大渡口,看来船员是以为她要临阵脱逃了。
林知晚吞了下口水,“这位同志,我上岛是有些事情要办,明天的车票我已经拿到了,我会服从安排下乡的。”
船员知道车票必须是林知晚签字了,公办才会给买给发,听她这么一说也有些动摇。
船上的人都知道朝宗林家,一听说是有钱人家的女儿,都吵翻了天。
“她家不是都被清算了吗,她怎么还有钱坐船!”
“这种人的心都是黑的,指不定在憋什么坏主意呢!”
“就是,不能让她上船,更不能让她上岛!”
林知晚只是想简简单单买点东西,并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她同样知道别人的思想是最难改变的,尤其是偏见。
她把布袋子挂在肩膀上,瞪了一眼骂街的,“你着什么急啊,我下去不就行了吗,至于吗你?被清算咋了,下乡咋了,你对政策有意见去找公办啊,叫什么叫?”
“我心要是黑的,我就该把你也扔下去,嘴没烂就悄悄地坐那呆着,偷着乐吧你。”
没想到林知晚能这么泼辣,怼的那些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迈开腿只能下船。
后座突然传来个声音,冷冷的,听起来就不好惹。
“等一下。”
林知晚回头。
只见后排的男人站起身,走上前,从衣服暗兜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皮质证件,亮给船员。
上面的字小小的,林知晚有点看不清。
但是那张彩印的照片,是真帅啊。
船员明显愣住了,姿势都站得老端正了,右手似有似无地想要敬礼,又觉得不太合适的样子,变得局促紧张起来。
男人黑色帽檐下一张桃红色的唇动了动,“开船。”
没想到,没过几分钟,船就收起渡板,放绳鸣笛,朝着盐洲岛驶去。
林知晚没想到这男人说话这么好使。
她坐回到座位上。
透过小窗,看到渡口上的人和货箱变得越来越小。从这里看去,淡淡的海水上面,架着一座生机满满的城。
林知晚的心也平复了些。
这里的一切都是慢慢的,人也慢慢的,事儿也慢慢的。
林知晚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感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大把的机会,也有大把的困难。
身后响起船员的声音,“不好意思这位同志,您好像坐错座位了?”
林知晚一回头,只见旁边的阿姨起身,后面的男人紧贴着她坐了下来。
林知晚顿时汗毛直立。
因为座位很窄,男人的大宽肩有点无处安放,他几乎只有半个身子在椅子上,哪怕这么窄的座位,他和林知晚之间仍然宽得能再塞下一个人。